熊治此刻已经知道,那个被唐头用短棒活活打死的岚,其实就是他的亲妹妹。
可是如今看见母亲这般模样,熊治又怎能实言相告呢。
“治儿啊。治儿。娘。娘还没听你亲口喊一声娘呢。”逍遥子呢喃的话语已是细若游丝。
熊治身躯一颤,他猛然间抬首望着斜倚在卧榻上的逍遥子,他双目中是泪雨滂沱。
颤微微站起身,熊治伸出双手去轻轻握住逍遥子的手掌,正要开口呼唤一声‘娘亲。',那逍遥子的螓首却已无力地往下一垂,便不再有呢喃之语倾吐了。
唐门总管的独门暗青子之毒,岂是儿戏!
逍遥子之所以能强撑到现在,那全仗着‘还魂草'神奇而霸道的功效极大的抑制了暗青子之毒的发作时间。
但这也仅仅是延缓毒发的时间而已,却不能解毒啊!
毒发攻心,让一代奇女子卜玉岚、也就是逍遥子,就这么撒手人寰而去。
熊治呆呆地站立在母亲身旁,他眼中的母亲虽已逝去,可那容颜间却依旧能看见一丝遗憾显现。
熊治明白母亲为什么遗憾?
母亲不是为没能看见仇人尚未授首,为恶之徒未死而感缺憾。
母亲也不是为没能看见自己修成剑气和复兴傲剑山庄而抱憾。
母亲是因为未能在她弥留之际,听自己亲口喊她一声‘娘。'而憾别今生啊!
“娘。”
“娘啊!你为何就这么扔下了孩儿,一个人去了呢?”
熊治哆嗦着双手从母亲身前将那方锦帕取过来,赤红着双睛仔细看去。
那锦帕上用丝线绣着一首七律:
拜向宗门须偶遇,佛前立誓洗凡尘。
三章技艺惊天地,仗剑苍穹灭鬼神。
下有铭文留道法,藏存锦绣赠佳人。
玄机看破行家意,妙在名篇劲气真。
母亲所言,这首诗文中是暗藏玄机的,如今的熊治却没了心思去探究。
将锦帕一折,小心地收进怀中,熊治又凝目望向了卧榻上已去的母亲。
熊治此刻到未见有多悲愤。
因为熊治已将所有悲哀与愤怒深深压在了心底深处。
现在可不是他悲伤流泪的时候。
因为外面大街上到处是闫府派出的爪牙,他们正在四处打探和收寻假扮金壁辉大闹寿宴的熊治和逍遥子。
虽然熊治刚才是将他们的注意力给引到了城外,可对于城内,闫府却并未放松盘查。
熊治知道这丁阳城中不能久留。
而母亲的遗体,熊治也要将其送回乌梅岭的梅苑中去安葬。
可是这么长的路途,如何能保证母亲的遗体不腐呢?
当熊治的目光落到母亲手上时,他看见了母亲双手中抓着的‘还魂草'。
这‘还魂草'的蓝色枯叶已被母亲吃尽,此时仅剩余枝干和根须。
熊治灵光一现,他想到了绝妙的护理办法。
当年盗取‘还魂草'时,熊治曾经问过岩松这‘还魂草'到底有何神奇处?
岩松曾经说过,将还魂草的根茎熬出一锅汤水,将汤水涂抹在死人的躯体上,这尸体可经数十年不腐!
熊治轻轻从母亲手中将‘还魂草'取过来。
去小院的灶台上燃起火,用一口大锅盛满了井水烧开,并将那两株‘还魂草'的根须扯下来扔进大锅中熬煮。
望着灶台里通红的火光,熊治有将母亲留下的那方锦帕取出扔进了灶台里。
一阵淡略的青烟飘散,那方锦帕在通红的火光中化为了灰烬。
这首诗熊治已经牢牢记在心中,锦帕已无继续留存的必要了。
。。
不一会那满院子都飘荡着一股浓郁的异香。
熄了火,让那烧开的井水凉至温热时,熊治将其提回屋中。
寻了个大浴桶来,将满是异香的温水倒进去,再将母亲遗体轻轻放于其中。
大半夜的侵润,让逍遥子人虽死,但躯体却如生前活着时一般无二,而且原本被奇毒侵染的郁黑之色也被尽数洗去。
第二日天明时,熊治给母亲套上华丽的女子服饰,随后去外面雇了个大车回来,把母亲抱到大车里坐好,用一根遮掩在后的丝带将母亲给固定在车厢中。
将两把剑藏在母亲的坐垫下,命那车夫赶着车,易容后的熊治则在外面跟着。
一路上缓缓而行,那车厢内则是阵阵异香四溢而出,引得一路上行人注目。
行至城门边,自然有闫府的奴才和州府公门中的捕快们询问。
熊治告诉他们,车厢里坐着的是自己的主母,他们是从帝都而来,前往贺州府省亲,昨日途径此地留宿一晚,今日离去。
那州府的捕快和闫府的奴才们闻着从车厢中溢出的醉人异香是闻所未闻,于是暗思能用旁人用不到的香料,那车中坐的人一定是大有来头。
他们仔细打量了熊治一番,告诉熊治是有州府的严令,通关者需要查验方可。
熊治也不多话,跳上马车,伸手将那车帘轻轻掀起一角,让他们去看。
一名捕头顺着掀起的车帘看进去,见一个面容美艳的妇人正盘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阵阵奇异芳香则从其衣襟下四溢而出。
这捕头见这容颜美艳的妇人面色红艳,神色恬静,仪态优雅,却不敢得罪。
捕头暗思:上面传来的严令是捉拿两名男子而非女子,显然这美艳妇人就不可能是州府公文中要捉拿之人了。
这捕头闪身让到一旁,挥了挥手,命令阻路之人放开道路。
那车夫见道路放开,扬鞭催马,赶着大车、带着熊治母子就此离开了丁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