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来惭愧,然在叶邑几乎没有做过什么!”
子产闻言,不由是愣了许久。
“邓析此人……侨当时差点便要问罪于他。只恐世人说侨不能容人,故而仅仅是将他驱离郑国。却不曾想,他竟然之后能在叶邑大显身手。看来,此人之才,唯有德者可用啊!侨的德行不够,不能识人,险些酿成大祸啊!”
“哎……世人皆说侨乃当世贤相,能择人而使,但如此看来,岂非大谬?……想我国侨,秉持国政十余载,授命于危难之际。然侨亦自知,我郑国如今正处天下季世(末世),若是后继之人不能运筹帷幄,恐怕我郑国将危在旦夕啊!”
李然闻言,心中亦是不禁暗叹,并口中说道:
“大夫放心,然自当是竭尽所能,协助后继之人,替大夫巩固住郑国这来之不易的局面!”
“哎……能有子明的这句话,侨也就安心了……只是可惜,侨所秉政这些年,却始终深陷于世事纷乱,不能替我们郑国谋得一条永泰之法来!侨虽励精图治,但奈何始终不能遂愿,此皆侨之无能啊!”
“大夫此言过谦啦!大夫为政,不毁乡校,人人皆可畅其言;封沟洫,作丘赋,为郑国庶民谋生;铸刑鼎,严明纲常;对外又能审时度势,周旋应对,于晋楚皆可不失其节;此间种种,大夫都可谓是有义、有节、有理、有利!”
“大夫秉政,放眼古今也完全不逊于任何人,堪称治世之典范!大夫实是不必如此自谦。”
子产哑然失笑,并是不由得一阵摇头:
“子明啊,郑国眼下虽是国富民立,但如今郑国上下,奢靡之风盛行。只因侨此前想方设法的让利于民,藏富于民,更是为上下团结各穆族而许了诸多利益,如此一来,民众也好,穆族也罢,均是愈发的奢汰起来。”
“而丰段,他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如此的翻江倒海,本质上也正是利用了彼时国人们对于我郑国富而不均的现状所表现出不满。要不然,也断然不会如此就轻易让他成事!……侨本想,这后继人若能有雷霆手段,当可避免郑国就此倾覆,但思来想去,实无人可选啊!”
李然闻言也是陷入了沉默。
的确,游吉、印段等人性格平和,也没有乱世重典,大刀阔斧的决心。而驷家的驷颛审视夺度,虽有一定令行禁止的勇气,但毕竟此人是驷带之子,其内心深处到底是如何想的也不得而知。何况此人年纪尚浅,论资历也是不够的。
至于郑国国君郑伯宁,则本就是一个没有什么主见之人。郑国若想要往后举直错枉,历经改革,也只能是靠执政卿。
其实,这个时候很多诸侯国也大体都是如此。公卿权利早已架在了君权之上。而君权和卿权之间的拉锯僵持,也已经成为了这一时代的主旋律。
丰段为何能得势?子产此前又为什么会失势?论其第二个核心,恐怕亦是逃不过这所谓的“君卿之争”的。
子产当然也不希望日后的郑国会再出现这样的局面。
所以,究竟谁能担此重任,既能让郑伯宁安心,又能在这纷乱的世事中,继续带领着郑国前行。
如此算来,子产之后,确实有点后继无人之感。
“子明啊,侨决定将这执政卿之职,交由子太叔,你看如何?”
“此事之前说过,除他之外,恐不得作第二人想啊!”
游吉无论是从理念还是威望,确实是最好的人选了。
子产闭上眼睛。
“哎……也确实如此。”
而就在这时,又听得下人来报,说是子太叔来了。
子产当即召见,不多时,游吉便是只身进来。而当他看到子产竟是如此萧索,很明显也是不由吃了一惊。
“大夫可得保重身体啊!郑国上下,少了谁都不能少了大夫您啊!”
子产示意游吉和李然一样坐下,李然也是起身朝游吉行了一礼。
“见过大夫。”
游吉还礼,随后便也坐了下来。
“吉啊,老夫这身子,只怕是撑不过这几日了……”
子产语气中也流露出一些不甘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