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祥街上。当宁念再次回到赌坊时。明显可以看到,赌坊门前已挂上十几盏纸灯笼,看守房门的打手增加了七八个。少年缓缓前行,直到距离赌坊三十丈左右,一股强烈寒意扑面而来,内心不由自主忐忑不安,十分邪性。他不知这阵魇是如何布置,又是用什么布置而成,完全无迹可循,只能静下心埋头前行。门前那一群打手自然是看到了宁念,他们此时也已经将方才之事打听清楚,不过这些人压根不信。此刻少年去而复返,这伙人立马警醒起来,纷纷侧目。众人内心十分好奇,这少年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到底使了什么歪门邪道,将那位兄弟给吓个半死,一时间众人全都睁大了双眼,聚精会神,死死的盯着宁念。宁念自然是感受到那伙人的目光,但他并未放在心上,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前行,同时心中默数,用脚步丈量着那道阵魇的大概范围。当其越过赌坊,朝前走出三十丈左右,心头的那股忐忑一扫而空,阴冷气息也逐渐开始减弱消散。少年终于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灼灼,内心已经确定,这道阵魇不多不少刚好将那赌坊围住,目的非常明显,就是冲着黑虎帮来的。究竟是谁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布下如此一座大阵,而且手段阴狠毒辣,少年毫无头绪。宁念陷入沉思,赌坊门前那帮打手一刻也不敢松懈,都想看看这瘟神要搞什么花样。“宁念。”轻声翠语,怀着三分嗔意,三分怨念,三分记恨,飘飘摇摇钻进少年脑海。宁念记得这个声音,侧身看向一旁的小巷弄。徐瑶站在阴影当中,那双美眸如晨曦中的珠露,清澈透亮,泛着点点荧光,又如九夏骄阳,炽热而刺眼。少年挠挠后脑,一头雾水,他明显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股怒意,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其淹没。宁念为表达自己的善意,他咧嘴一笑,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徐瑶却神情冷漠,语气冰冷,轻轻开口,“你这会有事没有?”宁念沉默片刻,摇摇头轻声回了一句:“还好,徐姑娘找我有事吗?”“跟我来,我想和你谈谈。”少女闻言,很是冷漠,留下一句话,转身即走。宁念无奈,只得跟上徐瑶的脚步。少女穿街过巷领着宁念走了很久,甚至来到了南城门前,可她的脚步依旧未停。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上仙子,一个是榕花巷穷酸落魄的泥腿子。这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街道上隐约能看见几道人影,南城门已经打开。徐瑶似乎对城南的环境很熟稔,而且体力很好,要知道宁念打小习武,自小又以砍柴、采药为生,打熬的这副武道体魄异于常人,再加上他是三品武夫,一身劲力气血浑厚无比,恐怕就连那得了道行的山君猛虎都比之不及,但徐瑶愣是能领着他走出城门,来到一处荒山野岭当中,少说也有三四十里的脚程了。望着周围那熟悉的环境,宁念不悲不喜一脸平静,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日头升起,金光撒地,映在少年的脸上,仿佛就像城隍庙内的泥塑金身。少女转过身望着宁念,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你不是挺爱管闲事的吗,现在故地重游,你连点感慨都没有,这么淡定,是不是有点太冷血了?”宁念没有任何解释,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过去?”徐瑶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少年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缓缓问道:“你想杀了我?”这次徐瑶终于有了反应,轻轻点头,目光当中没有丝毫的怜悯。“是因为李凤言吗?”宁念突然笑了,他不想死的糊里糊涂。徐瑶一脸的不耐烦,语气更加冷淡,“都快要死的人了,话怎么这么多?”少年突然沉默,可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心神紧绷,一刻都不敢松懈。徐瑶望着对方那谨慎的模样,满脸不屑,片刻后她再次开口,“眼下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宁念没问那个活命的机会是什么,尽管平生以来他都没像现在这般无力过,可他不想死,就像当年,在同一个地方,同一个时辰,也是生死攸关,但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徐瑶终于正视起眼前少年,“回去之后,把那半本地字卷还回去,然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尤其是我小师叔。”少年盯着徐瑶缓缓开口:“你也说过,该是我的就是我的,我躲不过的,现在你强行插手这段因果,只会增加无穷的变数,但结果不会改变。”少女闻言,凤眼倒竖,一脸寒霜,“你真不怕死?”“怕,但不代表我不会反抗。”宁念几乎是脱口而出。“好!”一道娇斥。话音刚落,少年心头一颤,猛地低下了头,一柄秀丽飞剑几乎是擦着少年头皮,一闪而过,神鬼莫测。他来不及惊惧,猛地抽出腰间短棍,立于胸前,周身气势暴涨,三品武夫的实力展露无遗,体内气血翻滚,如烧开的沸水一般,战意盎然!徐瑶嗤笑一声,看着少年手中的那根短棍很是不屑,“你这烧火棍就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秀丽飞剑神出鬼没,一眨眼横着悬浮在少女身前,撒娇似的发出一阵阵清鸣,颤音,又好似对那根短棍的无尽嘲讽。宁念咧嘴一笑,“能保命就行。”徐瑶突然伸手握住那柄纤细秀丽的飞剑,只迈出了一步,下一刻她便来到少年的身侧,优雅洒脱,淡然写意,轻而易举。“咚。”短棍一截两半,掉在地上发出一道轻微闷响,截面平整光滑,甚至有些圆润。宁念握着半截短棍,怔在了原地,方才一瞬,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住,四肢冰凉,哪怕他眼神再好,都未看清徐瑶是怎么做到的。徐瑶则站在宁念身侧,语气平淡,那低声翠语被一股清香裹挟着,轻飘飘钻进少年的耳中,“我的剑再前进半寸,刚才你已经死了。”少年回神,目光坚定而执拗。少女转头看到这一幕,终于是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希望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