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看到姽婳后,神情一亮,居然舍得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他围着姽婳转了两圈,然后问道,“这是你对玫瑰的理解?”
姽婳打开手中的骨扇,那是她在来的路上随手买的,极简陋的扇面,但当她用骨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张多情又无情的眸子,朝着沈知轻轻点头时,那简陋的扇子竟被衬得价值千金一般。
沈知的眼睛越来越亮,他问道,“玫瑰和张生诀别那场戏,记下台词了吧?”
姽婳点了点头。
沈知立刻回头喊裴羡,“老裴,搭个戏。”
裴羡一边起身准备,一边有些诧异。
前几天的试戏,可从来没演过这一场。
沈知手底下的人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便将这场戏要用的场地和摄制器材准备好了。
虽然是试戏,但沈知也绝不会马虎。
姽婳抬步走入场内。
那是小洋楼的客厅内,富贵的装潢,昏暗的灯光,本该是一个很暧昧的气氛。
但姽婳抬眸那一瞬,所有人呼吸一滞。
她仿佛在那一刻,就成了剧本里那个不知姓甚名谁,只以玫瑰为昵称的女子。
她仿佛爱过很多人,却又仿佛谁都没爱过。
她见了许多爱恨纠葛,却有着从未让自己沉溺其中的清醒。
她朝着裴羡的方向,轻轻笑了笑,而后伸出手,“炮火连绵,将半个城都要轰没了。或许,就在今晚,万物就会毁灭,在归于灰烬尘埃之前,愿意和我跳最后一支舞么?”
裴羡看向她,心脏的位置是控制不住的轰鸣。
他知道,自己被带入戏了。此刻,他体会到了张生纠结而痛苦的爱恋。
山河破败,他有自己的责任,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仅存的,或许只剩下今夜的这一场舞。
真神奇,裴羡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被对手演技刺激到的感觉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纠结,眼中是化不开的浓雾。
他轻轻牵过对面女子的手,在无声的客厅里,跳了最简陋也最盛大的一支舞。
没有音乐的伴奏,没有掌声的围绕。
“我们本不该相遇的,可我们还是遇见了。”
裴羡看向姽婳,伴随着最后一个旋转,这支舞结束了,他缓缓放下了揽着女子腰间的那只手。
然后,转身拿起自己的帽子和手杖。
他该走了。
在那道身影离开之后,姽婳,或者说是玫瑰。她孤独地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裙摆划开一个圆满的圈。
她经历过很多这样的场景了,世事更迭,她见证了太多太多,多到忘了自己的年岁,多到忘了自己的名字。
明日,她也该走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记住张生多久,时间太可怕了,它能磨掉一切存在过的痕迹,就像如今,自己已经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玫瑰这个称号,是谁送给自己的呢?
一滴泪水,顺着女子光洁的脸庞滑落,而后,落入尘埃里,消散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