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个跪在她身前剖开了自己的男人再一次出现在他脑海，他和云池里的文烁君无数次地重合在了一起。</P>
她似乎看见了文烁君急迫地剜开自己的腹部，却极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手，尽可能少地伤害她。</P>
这个人，竟然为了她，生生剖了自己两次。两副躯体，同一颗为她付出生命的真心。</P>
“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看着他的脸，喉咙发紧，发出声音便管不住眼泪，“为什么不告诉我……”</P>
文烁君知道，她已经了然真相。</P>
于是拉过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P>
“对不起……洵安……对不起……”那是一个迟到了三百多年的抱歉。</P>
对不起，一直怀疑你。</P>
对不起，一直恶语相向。</P>
对不起，从没有选择信任。</P>
总之，一切的一切……</P>
“别哭啊，好了，没什么。”洵安轻轻拍着她不断抽泣的背，轻声安抚，“你别哭，我就原谅你不理我这件事。”</P>
听他如此说，黎川哭得更凶了。</P>
龙族哭起来是很可怕的，那眼泪就仿似决堤，不，她这能算得上是海啸了。洵安被她哭得七荤八素，不知从何哄起。</P>
“那……”洵安忽然想起什么，说道，“那……你什么时候退婚？”</P>
“退婚？”黎川蒙了一瞬，抽抽搭搭地抬起头来，“退什么……你说符桓？”</P>
洵安用手指帮她拭泪，憋嘴道，“不然你还有几个婚要退？”</P>
黎川这么长时间以来心情复杂，各种事情接踵而至，焦头烂额。</P>
而洵安一直以来只有一个苦恼的问题：黎川什么时候退婚？</P>
其实说起来，他俩之前在九重天虽说各自明了心意，相互扶持。但说到底一宫的主神和辅神相恋，总还是有些不能为外人道。</P>
况且，龙族一直以来对火灵的修行者，避如蛇蝎。</P>
她就是跟老父亲提了一嘴，有没有哪个龙族是娶了火灵的姑娘的。老龙王立刻就要求她辞官回宫，好不容易才平息。</P>
两人暧昧到极致，却都没说破，总想等一个合适的时机。</P>
看黎川一直沉默，洵安则有些急不可待，“总不能一直不给我一个名分。”</P>
“名分？”这个词用得十分清奇，让黎川一时没忍住，顶着一脸的眼泪笑了出来。</P>
“怎么？”洵安装模作样地整理衣裳，盖住袒露的身体，道，“都被你看光了，还不值得一个名分？”</P>
情绪平复的黎川抹了两把肿胀的眼，说道，“青天白日的，你可不要瞎说，我进来时你就已经是这样了。”</P>
“唉，看也看了，抱也抱了，如今不承认了。”洵安继续穿起衣袍，“真是个白眼龙。”</P>
黎川早习惯了他那副间歇性不正经的样子，对着他伤口附近的位置轻轻捶了以下，洵安顺势碰瓷，装作很痛的样子。</P>
黎川则说道，“下次不管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我要怎么处理是我的事，你不说，就没有下下次了。”</P>
见他不说话，黎川又戳了一下，“听到没有？”</P>
洵安捂着伤口装模作样的吸气，“嘶哈~斯哈~听到了！听到了！求云阳君别打了！”</P>
次日，传来消息：京墨带着人在葳蕤宫斩断了?孚的一条尾巴！</P>
而且此时，人居然在南承宫找黎川。</P>
此事非同小可，?孚其实算不上还活着，他经脉寸断，即使是葳蕤宫也说很难救他。但至少，是保着一息在的，这是后申君的要求：即使?孚此后永不可能再醒来，也必须让他活着。</P>
人都说后申君情重，是把?孚看做亲生孩儿，心中不舍。</P>
京墨干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儿，定然要被监神司拿下的，却突破重围找到南承宫来，必然是有重要原因。</P>
洵安嘱咐守卫，暂时稳住监神司的追兵，让黎川与京墨单独会面聊完再说。</P>
京墨进来时，身上带着些皮肉伤。毕竟是白狐族的世子，监神司手下也是有轻重的，不然也由不得他跑到这里来。</P>
“云阳君，我要说的事情，势必掀起大波，有可能会牵连与您，可我信不过旁人。您先想好了，愿意听，我再说。”少年青雉的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坚毅。</P>
他这样小小的年纪都甘冒风险，黎川自然不可能拒绝。</P>
“说吧！”她不假思索道。</P>
京墨没有时间过多纠结，从怀中掏出一枚紫色宝石，那是他们在魔鬼城捡到的狐玉。</P>
在他的操纵下，狐玉放出了宫殿内千百石狐攻击司铭的画面。</P>
“这是英灵之祭。”他胸口起伏，讲述道，“这是狐族的禁术，一种自杀式的生祭。死后尸身化作石像，献祭时立誓要保护的人在危难之际，他们会现身相护，随后化作飞灰，再无来世。”</P>
那是一座荒废千年的城池，从各种方向看来，确实是狐族的城池。那么保护的难道是京墨本人？</P>
可他们与京墨是什么关系，按照京墨的推测，那里是沙狐的地带，而京墨，是青丘白狐。这说不通，黎川不解，问道：“可他们保护的人是谁？”</P>
京墨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一小节金灿灿的狐狸尾巴，大概小指长的尾尖。</P>
她一直忽略了，?孚的真身也是狐狸，一只杂毛狐狸。跟京墨这样的大族不同，他们这样的，没有家族修行根基，即使修炼出个所以然来，也很难有大作为。</P>
这也是?孚被旁人排挤的原因之一，认为他除了那颗不一定能成事的双灵，没什么可以被看一看的。也就是命好被后申君收养，才能有幸与他们站在一处。</P>
黎川自认为自己视万物平等，却打从潜意识里，还是做了区分。从来没有想过?孚和京墨是一样的。一样可以被保护的。</P>
可是，杂毛狐狸的尾巴是这么纯粹的金色吗？京墨又为什么要斩掉他的尾巴呢？</P>
黎川当场起了鸡皮疙瘩，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进入她脑子里。</P>
她想起那个老树精偷走的孩子，是用了障眼法的，难道?孚也是？</P>
这就说得通了，如果?孚是被障眼法掩盖了真实样貌，尾巴被斩断之后，脱离了躯体所受法咒，自然显现了它本该有的样子。</P>
黎川理清了思绪，说道“你是说，他们保护的是?孚？而?孚根本就是不是什么杂毛狐狸……”</P>
京墨急切地点头，手里捧着那节尾尖，声音有些颤抖，“他是沙狐，世间最后一只金沙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