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羊城之事告一段落，萧洵安一行人整装好了，天明就出了城。</P>
因为下雨，萧洵安和黎川坐进了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很催人眠。</P>
忽然听闻后面的吵闹声：“滚出去！”</P>
“我一人在车内无聊，姐姐陪我手谈两局嘛？”</P>
“不会。”</P>
“我教你，很好玩的！”</P>
“滚！”</P>
萧洵安敲敲窗子，“叫魏鋆过来。”</P>
不一会儿，魏鋆的声音在窗外响起，“王爷吩咐。”</P>
“当心有人扮猪吃老虎。”</P>
“是。”</P>
魏鋆离开，听到他将阿多尔“请”回了自己的马车，萧洵安才叹了一口气。</P>
“怎么？你还不放心郡主。”黎川问道。</P>
“曾听闻‘烈女怕缠郎’，就算滢滢如今再怎么瞧不上他，谁说得准哪天她鬼迷了心窍。”</P>
“小世子除了身子弱些，性子天真烂漫，也没什么不好。”</P>
“身处皇权漩涡，哪有什么好人呐？”</P>
黎川瞧了瞧萧洵安，“也对。”</P>
“你瞧着我说也对，多少有些伤我的心。”</P>
“瞧你这些日子将吴大人吓的。原本人家就惧你心狠手辣，今后恐要夜夜梦魇。你如何算是好人？”</P>
“我手辣？那你要不要亲自试试辣不辣。”萧洵安说着就要动手。</P>
黎川用书卷敲打了那双宽大的手，笑道，“无聊。”</P>
闹完，黎川看着书卷又叹出一口气来。</P>
萧洵安往后靠了靠，看着黎川问，“怎的了？自离了五羊郡，你这气就叹不完了。”</P>
“先前听你说澄明湖上的特色鱼脍好吃，还没吃到就走了，觉得遗憾罢了。”</P>
“是吗？”他伸手摆弄黎川腰边的锦囊穗子，“你可不是会为了一样吃食叹气的人，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P>
“能对你有什么不满，就是一想起万燃何瑶瑶之死，便觉得可惜。”黎川看着书卷，说得很平静。</P>
“你是怪我没揪出幕后的徐氏？”</P>
“我知道，徐氏的势力盘根错节，现在不是好时机。”黎川说着看向萧洵安，真挚地盯着那双眼，“故而，但愿吾王恒顺，能救得这苍生。”</P>
萧洵安哄她的话在嘴边塞住了，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P>
傍晚时分，不知是雨停了，还是他们走到了没有雨的地方。途径一片干爽的林子，林子边上一汪不小的清泉，一林子的的虫鸣鸟叫。这恰到好处的驻扎之地，其实是王军早前踩过点的最佳途径驻扎点。</P>
才不过半个时辰，几个简单的营帐在空地撑了起来，熟悉的营帐让黎川感到心安许多。</P>
余晖照亮炊烟，柴火吊锅咕噜噜地煮着将士们抓来的野猪，还有一个个铁架，架着两头小野猪崽子，好几只野兔，数不清的野禽。</P>
即便是这样，也是刚好充饥而已，毕竟这一路五千来人，许多忙得晚的，就只分到了一碗汤饼罢了。</P>
比如李宣，他快马加鞭赶到营中，身上背着沉甸甸的褡裢，双手捧着一个匣子碎步走到主营帐前。</P>
匣子打开，里面冷气顷刻冒了出来。李宣小心翼翼从碎冰上端起盘子，片成蝉翼的鱼片在一张大白瓷盘子上摆出一朵牡丹来。</P>
萧洵安招招手，李宣把盘子放到案几上，又从身上的褡裢里拿出一块一尺见方，半寸厚的青石板。把石板擦干净，架在小炉上，银炭生了火，便退了出去。</P>
“川儿，快过来。”萧洵安朝屏风后的黎川喊道。</P>
黎川放下书，转出来，只见这一盘子晶莹的鱼片仿佛玉雕的牡丹绽在盘中，脚步轻快地坐过来，“可是前面那清泉里的鱼？”</P>
“自然是澄明湖的鱼，你先前说遗憾，便叫人给你带来了。”</P>
谁承想，黎川的脸却拉了下来，叹道，“过于骄奢了！”</P>
萧洵安亲自用筷子夹了鱼片放在石板上烤，“你想吃的，再难也要给你弄来。我一见到你那张愁云脸，便觉得抓心挠肝。”</P>
“将士们奔波劳碌，已然很辛苦，仅仅为了我一时的口腹之欲，奔波百里。”黎川锁着眉说道。</P>
“既然已经劳苦，先生定要展颜，多吃一些，也不枉费这百里奔波。”</P>
黎川又叹息一声，终于说，“那请郡主和世子过来一同尝尝吧！”</P>
萧洵安见黎川松了口，为了不破她的兴致，赶紧命人叫来萧滢滢和阿多尔，传了大厨过来炙鱼。</P>
可萧滢滢和阿多尔进来，气氛却变得十分微妙。</P>
萧滢滢离阿多尔远远的，板着一张脸。阿多尔也不敢多说话，只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却食不知味。</P>
五千人打仗的时候觉得少，但放在这野地里，倒是觉得扎眼。加之傍晚饭食所需打了猎，方圆几里，连只鸦雀也不敢靠近了。</P>
夜在零星的虫鸣里格外清净。李宣靠着一根树干，兜鍪盖眼，想要入眠，肚子却不识趣地清醒。</P>
忽然，有什么人碰了碰他的肩头，他一激灵坐起来，兜鍪落在手里。</P>
一袭浅色袍子铺着月色映入他眼，他忙要站起来，却被人按了肩膀，那人靠着他坐下，朝他递出一只油纸包。</P>
他对着来人，改了跪坐，双手接过油纸包来，“多谢先生。”</P>
黎川在唇边竖了一根手指，“嘘，我只有这些了，不够分的。”</P>
在黎川的眼神示意下，李宣打开了油纸，里面是一只油滋滋的鸡腿，几片白肉，和一个烤饼，还是温温的。</P>
“听说你今日回来得晚，只分得一碗面汤。这个时辰，定是饿坏了，快吃吧。多吃些，长个子。”黎川坐在那，抬头看向树枝桠里头的明月，觉得这话莫名的熟悉，好像自己什么时候说过。。</P>
李宣怀里抱着东西，狠咽了一口口水，黎川又抬了一下下巴，他才终于用手捻了一片肉放进嘴里，油香瞬间填满了口腔。</P>
见李宣开始吃了，黎川站起身来，温声道，“吃完早些休息。”说罢便离开了。</P>
李宣看向黎川远去的皎皎背影，眼睛居然觉得热了。</P>
他看看树干后，还是觉得附近休息的人多，分吧，不够，不分吧，又觉得羞。便揣着东西往远处走了几步。</P>
“哎！去解手啊？”有人跟他打招呼。</P>
他嗯了一声，见人走远，又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看不清那边扎堆的人影。</P>
终于，在一团灌木前坐下。</P>
他展开油纸，正打算大快朵颐，灌木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他。</P>
作为战士的警觉，他盯着黑洞洞的灌木丛，动作轻慢地叠好油纸，塞进甲里。然后从身旁摸到一个石子，使劲往灌木里丢去。</P>
只听一声犬似的尖声叫唤，一团巨大的混沌不清的黑影从灌木里直窜了出来。</P>
李宣一撑地面站了起来，用力将兜鍪砸向那团黑影，转身就跑，大声喊道，“警戒！有兽！”</P>
那东西被盔砸了一骨碌，稍有停顿让李宣跑了一截。但等它反应过来脚下一跃，立刻到了李宣身后，再一步就扑向了他。</P>
千钧一发，李宣蹲下急停，顺势抓了一根木棍，翻了个跟头。本来要扑倒他的东西就从他身上飞跃了过去。</P>
它回过身来，李宣一棍打来，而那东西却扭动一下身子顺杆而上。</P>
这时，李宣才发现那东西并不大，大的是从它身上喷薄出来的团团黑气。</P>
眼看它爬了半杆，李宣一扬棍子将棍子连那东西撞在树干上。又听一声叫唤，黑团滚落在地上。</P>
这时，身后已经赶来许多人，他们看到黑气之中，两点赤红的光，夜色里十分渗人。</P>
那团黑气并没有因吃痛而感到畏惧，反而更加兴奋地扑向人群。</P>
正那一刹，一个墨色身影临空而下，一脚踢翻了那玩意，顺手从将士手中拿过一矛，猛的一刺，将其钉在土里。</P>
他伸手要了一支火把，掷向它。“轰！”燃起烈火，包裹住污秽，叽汪乱叫的声响不绝于耳。</P>
萧洵安分明从这东西身上感受到和容也一样的气息，他盯着那团火里挣扎的东西，直至它不动了，在火舌下，化作一滩油渍。</P>
“有兽袭营。今夜三人成行，背对而憩，增派夜巡。不可独自离营，不可擅动奇异草木，如有异常，即刻高呼传报。”</P>
“是！”</P>
他看了一眼李宣，“过来。”</P>
说着，往营帐走去。众将士让出道来，列在两侧，李宣垂着头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营帐。</P>
萧洵安一进去，黎川就迎上来：“如何？”</P>
她看见李宣也跟进来，李宣抬眼跟黎川的视线撞了一下，又赶紧收回去。</P>
萧洵安坐下，问：“说吧！为何独自离营？”</P>
李宣又瞄了一眼黎川，平日的爽利衬得当下格外支支吾吾。</P>
黎川忙开口为他打圆场，“他晚上没有用膳，我便留了一些给他，是我让他走远一些吃，别碍着旁人。”</P>
“拿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