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水飞舟驶入关邑县,在县城上方就停了下来。</P>
陆缺跟雪初五徒步进入县城街巷,到成衣铺子买寻常百姓的棉衣布服换上。</P>
雪初五摘去发饰珠翠,腕上玉镯,一身臃肿的棉服遮盖了凹凸有致的诱人身段,只不过脸颊端庄美艳,和为生计操持的百姓儿女仍存在区别。</P>
气质很难改过来。</P>
但这对陆缺来说不难,以越发熟稔的大衍敛息术藏气敛神,神色呈现木讷,配上衣着,就很像是山乡青年。</P>
……如此装扮,自然是为掩人耳目,更方便地调查蒋末。</P>
从成衣铺子出来,两人雇了辆马车赶赴石井镇石井村。</P>
距离尚有四十多里,雪厚路滑,车夫不敢把马车赶的太快,晃晃悠悠地走着,估摸至少一个多时辰才能到。</P>
陆缺把双手抄进袖子里,靠着马车车厢闭目养神。</P>
“给你唱个歌放松精神。”雪初五心情很好,眉眼间笑盈盈说了一句。</P>
“洗耳恭听。”</P>
雪初五伸出纤手轻拍陆缺衣袖,合上节拍,启口哼起道家清音《大道歌》。</P>
道不远,在身中,物则皆空性不空。</P>
性若不空和气住,气回元海寿无穷。</P>
欲得身中神不出,莫向灵台留一物。</P>
物在身中神不清,耗散精神损筋骨。</P>
身驭气,气留形……</P>
雪初五的声音空灵略带沙哑,很富有磁性,宛若吹过山涧的松风,从车厢飘散,在雪远林野悠悠回响。</P>
而《大道歌》的此意,也与大衍敛息术的要义暗合。</P>
听了会儿,陆缺的气机越发缓慢均匀,筋骨肌肉都随之放松下来。</P>
怪不得达官显贵爱听曲儿。</P>
他惬意地闭着眼赞了句,“真好听。”</P>
“刚拜入宗门时候教习教的,师兄师姐们都学过,不过我唱的确实最好听!”</P>
“师姐应该学过音律。”</P>
“也就是年幼时拨过两年琴弦,算不上学过。”</P>
聊了几句,雪初五拨开厚厚棉帘向外面张望,白雪皑皑的林间已出现零散住户,应该离石井镇已不太远。</P>
陆缺道:“师姐,能给再唱一遍刚才的曲子吗?”</P>
“哪有什么不能。”</P>
………</P>
石井镇,石井村。</P>
一座还算排场的砖瓦院子,厢房房顶浮着淡淡青烟。</P>
厢房里温暖如春。</P>
火炉上烧的水已经沸腾,热气托着锅盖当啷作响,不过此时躺在土坑上的青年却没有丝毫反应。</P>
青年叫做柴北防,精通药石针灸,在石门镇开了家医馆,四年前进山采药从崖壁上摔下来,摔成了活死人,一直在病床上躺了四年的时间。</P>
醒不来,死不了。</P>
这对寻常百姓之家无疑是天大打击。</P>
好在是其妻管娥儿始终不离不弃,照顾了柴家四年。</P>
将近晌午。</P>
管娥儿端着浓稠的小米粥进来,放在桌上晾了晾,从火炉上水壶拎下来,然后把毫无意识的柴北防扶坐起来,一勺一勺地喂他。</P>
碗里的米粥不时溅起,米粒粘在柴北防枯瘦的脸上。</P>
画面尽是悲哀……</P>
刚把一碗小米粥喂完,当当几声门环的声音响起。</P>
管娥儿听见动静,使劲地擦了擦通红的眼睛,理好发丝出门相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