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镇恶冷冷地说道:“桓温想要篡权夺位,狼子野心,当年先大父一眼便知,他不回到江左,成为其篡逆的帮凶,这才没有跟着走,而苻坚此人,身虽胡虏,却是有仁义之心,愿守中国之礼,所以先大父决定出山辅佐他,教他汉家的仁义礼仪,企图有朝一日能感化苻坚,让其自去帝号,归顺大晋,终他一身,也一直阻止秦军南下犯晋,我认为先大父已经尽到了一个汉人该做的一切,至少,比起陶公现在身为晋臣,却说什么大晋百姓不心向故土,不想北伐要来的强。”
王镇恶虽然说得声色俱厉,但这番说辞,也确实无法洗涮王猛在秦国为相的往事,所以说完之后,装着很生气地一转身,就走向了后排,避免了与陶渊明的进一步直接对话。
陶渊明微微一笑,也不再去理会王镇恶,他环视四周,说道:“诸位多是京口人,本是南下侨民或者后代,又因为京口向来是北伐军的征兵之地,与胡虏作战多年,几乎家家都与胡人不共戴天之仇,有亲人死于胡虏之手,所以想着收复中原,无可厚非。但是,各位代表不了所有的大晋百姓,作为百姓,无非就是想好好活下去,这点大晋的,北方的,汉人的,胡人的,都没有区别。”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陶公此言,似是而非。就因为百姓想要太平无事,所以我们先辈的土地,我们祖坟所在,大晋的故都,都可以不要了吗当年大晋天下太平时,百姓也想好好活下去,但是这些作乱的胡人让他们活了吗我们要拿回本属于我们的土地,有什么错”
陶渊明沉声道:“天下大势,本就是分分合合,除非是暴君无道,天下共讨之,这才可以吊民伐罪。如果能象这回跟后秦这样,兵不血刃,以谈判的方式归还这些地方,自是最好,但南燕是不可能放弃半寸河山的。上次南燕企图南征,大帅最是清楚不过,他们可是能出动四十万大军,骑兵超过十万,以如此强大的军力,我们要是北伐,真的能成功吗,真的有胜算吗”
孟龙符冷笑道:“陶公,真打起来的话,你就知道有没有胜算了,南燕再强,有苻坚的秦军厉害吗百万胡虏,尚在大帅的手下一击而灭,区区南燕,又有何好怕的”
陶渊明哈哈一笑:“孟将军,有自信是好事,但要是自信过了头,就是盲目自大了,也是你们兵家的大忌,上一个说这话的,好像是谢琰谢将军吧!”
谢晦厉声道:“住口,陶渊明,不许你辱及我谢家先人!”
陶渊明笑着向谢晦行了个礼:“小谢参军,对不起,一时激动,提到了你家长辈,还请恕罪。”
谢晦咬了咬牙,一甩袍袖,转身就走开,也不想再看陶渊明一眼。
陶渊明看向了刘裕,正色道:“大帅,想必我的意思,你也明白,南燕可是强国,如果你想北伐,又在对方没有内乱,军民同心的情况下,胜算委实不大,到时候最好的结果,是连年战争,不是大晋攻入齐鲁扫荡,就是南燕南下江北掳掠,两国百姓会受生灵涂炭之苦。这回我出使后秦,亲眼见到了那些与北方胡夏多年作战的军户们的惨状,我不希望大晋的百姓,也跟那些可怜无助的后秦岭北军户一样,一个个缺胳膊断腿,却又无处可逃,最后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之上。大帅,现在大晋万民视你为救星,请不要辜负了他们,走桓玄的老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