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妇明显也瞧见了这一幕,顿时变得慌张:
“哎呦,老爷怎么就站在那里淋雨?”
“这要生病了可怎么着?”
“张嫂子,你快去寻少爷过来……”
话音未落,背对着他们的男子忽然回头,神色不愉:
“站住,休要喧哗。”
男子虽是已人到中年,却依旧风度极佳,只是太过消瘦,瞧着一阵风都能吹走的样子。
偏偏两个仆妇却一副很是惶恐的样子,还真就站在那里,不敢往前去了。
倒是虞秀秀心里一动——
啊呀,花坛里男子护着的那盆,怎么瞧着像是一盆茉莉花啊。
虞秀秀之前爱喝花茶,茉莉花茶是其中之一。只是在清河县那里,却是一株茉莉也没有。这会儿骤然瞧见一株有些像的,不由大感兴趣——
猜的不错的话,这株茉莉花现在表现出来的性状,大概率也是因为受了冰河期极端气候的影响。
两个仆妇注意力全在那中年人身上,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虞秀秀竟然撑着伞过去了,顿时脸都白了——
那株茉莉花可是夫人留下的,老爷平日里不是一般的宝贝,向来不但亲自照料,还不许任何人靠近。
也不知道这位虞姑娘什么身份,竟是如此大胆?
唯恐会被牵连,忙想上前拦着。只相较于她们的小心翼翼,不敢惊动中年男子,虞秀秀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待得来至中年男子旁边,定睛瞧去——哦嚯,还真和她想的一般,眼前这株正是茉莉花,还是少见的珍品虎头茉莉。
只是主人明显不擅养护,这个季节正是茉莉花开世界,结果这株茉莉却是一朵花也没有不说,枝条更是发黄,瞧着就是一副病恹恹不久于世的样子。
中年男子本是全身心都在茉莉花上,骤然察觉到身旁有人,脸色顿时有些不好。
刚要开口赶人,虞秀秀已经道:
“好好的一株茉莉花,怎么就养成了这样?”
中年男子明显怔了一下,下意识道:
“你会种?”
这盆茉莉是妻子离世前用她仅存的最后一粒种子种出来的,本来妻子说,她会陪着自己等到茉莉花开,还会给自己做传说中的茉莉花茶……
结果春日种下,好容易萌发出幼芽,还未到夏日,妻子就撒手尘寰……
他曾经答应妻子,一定会用心养护这盆茉莉,还会等茉莉花开的时候,做出茉莉花茶……
可结果却是他兢兢业业守着这盆茉莉足足十二年,不但不可能等到花开,还极有可能眼睁睁的瞧着妻子留下的这点唯一念想,也会和当年的爱妻一样,在他面前香消玉殒……
“会呀!”这么粗的根,真是开花了,怕不得爆盆?
一想到满满一盆茉莉花,虞秀秀眼睛都好像在发光。
又瞟了一眼男子手里的伞:
“比方说现在,你就把伞拿一边,遮着自己就好,可千万别遮着茉莉。”
茉莉花喜欢酸性环境,真州府靠近北方,属于碱性土壤。现代时也就算了,古代要想跨地域养花,本就艰难——
古人不是经常说嘛,“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花可不也是这样?
男子明显并不懂其中道理,倒是拿来当自家儿女一样爱护,殊不知花草越是养护精细,越会营养不良,更别说还是这等乱养一气。
“首先,你要让它淋雨……”
雨水有助于增加酸性环境,这么挡着算怎么回事?
“只我昨儿个刚刚浇过水……”察觉到虞秀秀语气里的指责之意,男子下意识的就为自己辩解。
“你那是井水,和雨水一样吗?于茉莉花而言,这无根之水,可比井水好得多了……”
说着又看了看花坛周围茂盛的树木:
“还有这些树荫,把阳光全给挡住了,照你这种养法,早晚得把这盆茉莉养死……”
“虞姑娘!”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虞秀秀和男子齐齐回头,可不是换好了衣服的周秉林,正小跑着过来——
刚听下人说,父亲这会儿竟然又因为那盆花在外面淋雨,周秉林可不是吓了一跳?要知道按照郎中的说法,他父亲身子骨本就有些弱,再加上这些年内心郁积,外人或者觉着不就是一场雨吗,他父亲却极有可能因为这个垮掉。
本来是担心父亲的身体,结果竟然听到虞秀秀用那样教训的语气跟父亲说话,周秉林可不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真是爹爹被刺激到了,那他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父亲。”周秉林先给虞秀秀打了个眼色,随即小心翼翼看向男子,“儿子扶您去换衣服吧……”
男子却是和没听见似的,只盯着虞秀秀:
“姑娘养过茉莉?”
“不错。”虞秀秀点头。
“这盆茉莉华交到姑娘手里,有几成几率可以救活?”
听父亲这样问,周秉林越发担心——
茉莉花是母亲留给父亲的唯一念想。如果有可能,他自然也想要茉莉花能够活下去。
可事实却是,这几年,他们花费重金从南地请了不止一个花匠过来,却也仅能够维持茉莉不死罢了。
结果今年春上,茉莉花就开始出现干枯枝条,重金请来的那花匠,也说无能为力。父亲为此大病一场。好容易缓过来,也接受了茉莉花终会死去的事实,要是虞秀秀这么骤然给了他希望,结果茉莉花最后还是死了,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那边周秉林冲她眨得眼睛都要痉挛了,这边虞秀秀却和没看见似的,朝着周父比了个手势:
“九成。”
之所以没说十成,也是怕惊喜太大,对方会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