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起学堂产生多大利益,皇帝太清楚了不过,一个“皇家头衔”,每年少说是二十余万贯钱财进项。如今“内府”富得流油,那是朝臣们都知道的事情。如果再有一个如此“学堂”,估计皇帝做梦都能笑出来,可没有人会嫌弃钱多!不过,冯宝明确告诉李义府,单单只是钱财,最多只能令皇帝陛下心动,真正能够促成事情的,得落在“济幼堂”上。想当年,武皇后开办“济幼堂”,所用钱财皆是来自皇亲国戚以及各家勋贵。经过多年运作、发展,逐渐成为收容孤儿、以及帮助残疾、孤寡老人的专门机构,后来,武皇后将宫里用不上或年迈的宫人与宦官也都安置其中,一来可以令他们有事可干,二来也是一种照顾。虽说妥善安置年老宫人一事,是武媚尚未登上皇后宝座前收买人心之举,但它的实际效果和影响,却是出奇好!因为,按照过往惯例,宫人,尤其是宦官,年纪大了以后,除了极其少数能够得到恩典出宫外,绝大多数只能老死在宫里,晚景无比凄凉。武皇后当年的决定,改变了这种现状,不仅给自己赢得了极大声望,而且最重要是得到宫人们一致拥护,这一无心举动,在其登上皇后宝座之事上,助力极大。因此,武皇后对于“济幼堂”,甚是关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济幼堂”是武皇后的政绩,所以,冯宝认为,以供“济幼堂”内健康孩子进学为名,开办“精英学堂”,必定能够得到皇后全力支持,李义府对此也深以为然。或许有人会问了,为什么不能在“皇家卫岗学堂”进学?当然这是有原因的。首先,“济幼堂”在“长安”,距离比较远;其次,“皇家卫岗学堂”经过多年运行,已经形成一套完善和相对稳定的招生机制,很难轻易打破;最后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即首批收容的年幼孤儿极少,且心智、身体健康的男孩更是凤毛麟角,也就近几年,“济幼堂”发展以后,收容的孤儿多了,才有这个方面需求。因为冯宝跟王福来很熟,所以才能知晓,而实际上,武皇后本人都还没有意识到。所以,冯宝相信,武皇后定然会支持!怎么说“济幼堂”也是皇家设置,学堂挂上“皇家头衔”,自然顺理成章。既然李义府认可了冯宝的想法,同时又出于当下现状,那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想法,也就不会有太大问题了。可光有李义府的支持还不够,冯宝次日又去拜访许敬宗,寻求支持的意思也很明确。在冯宝设想中,有两位当朝宰相支持,加上李绩不会反对,单凭杜正伦和上官仪二人,很难在朝堂上形成压倒性优势,如此一来,皇帝圣裁就是唯一可能,换而言之,事成概率非常高。不出意料,许敬宗应允冯宝“支持”提议。至此,冯宝运作“新设一乡”,又大踏步前进一些了。“紫薇宫”内,武皇后在寝宫里待得有些烦闷,有意去宫内花园走走。只是还未来得及离开,有宦官来报:“老夫人觐见。”既然母亲来了,武皇后便放弃原有想法,亲自相迎。“天气渐冷,母亲怎不在家休憩?”武皇后扶着母亲边走边道。“劳碌命,歇不得。”杨老夫人缓缓道:“冯都督昨日来府探望老身。”“哦,所为何事?”武皇后扶着母亲缓缓落座道。“为‘新设乡’事尔。”武皇后微微颔首,随即于一旁坐下道:“冯卿家,如何说之?”杨老夫人道:“未曾明说,仅请皇后多多美言。”“既如此,母亲何故亲至?”武皇后很有些意外地问。杨老夫人道:“冯都督有言‘昔日新安县侯以十年之期与陛下约定,今欲效仿之’。”说完,微微一笑,似乎别有用意。武皇后那是多聪明的一个人,仅从母亲细小举动里忽然意识到,应该另有深意,只是不好明说,可那会是什么呢?“都退下吧。”武皇后淡淡吩咐了一句。等周围宫人们全部离开之后,杨老夫人主动开口道:“冯都督所言,实乃与皇后之约期,亦为与太子殿下之约定。”武皇后立刻明白了,冯宝真正意思实际并不是什么“效仿”,而是带有很强烈的“投靠”或“投效”的意味,且对象直指“储君”皇太子李弘。李弘虽年轻,然行事稳重,深得帝心,又得朝臣认可,地位十分稳固。在今日之前,实有不少勋贵有过类似作为,只是李弘本人无此意。而武皇后认为,勋贵一举一动目标太大,容易引起皇帝猜疑,故也不支持。可她心里也知道,自己在朝并无根基,很难相助儿子李弘,所以也有心寻得力之人辅佐。今天,冯宝突然“主动送上门”,武皇后都有些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冯宝之才,如今朝堂上下已有公认,虽强不过谢岩,也差不了多少。只是,武皇后有一点非常不明白,那就是明明可以直接找皇帝的事,何必拐弯抹角呢?因为武皇后永远也不会知道,冯宝能够提前预知自己他日将登上皇帝宝座,御极天下!用这个办法,冯宝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冯宝非常清楚,在世人眼里,谢岩是皇帝一手提拔的能臣,且极为看重。然而,再有个二十年,当今皇帝李治龙驭宾天后,这天下可就得姓“武”了。在武则天没有掌握权力之前,投靠其效果远远好过以后。然之所以现在不能明确提出,根本原因在于李治身体尚好,武皇后还没有从幕后走出台前,只能借用太子李弘名义,反正他知道,这位皇太子殿下,注定英年早逝。应该说,冯宝这一次,完全是利用了知晓未来发生的一切,提前布局。武皇后最后怎样决定?冯宝并不是太关心,在拜访过杨老夫人后,他命人送了一张拜贴至王德俭府上。因为他从李义府那里已经得知,“谷州刺史”上书背后,很有可能是其推动。“冯都督明日前来?”王德俭看着手里的拜贴,心里默念,嘴角却禁不住微微上扬,情知自己的谋划,终于要到了收获的时候了。王德俭此番撺掇“谷州刺史”上书皇帝,严格来说还真的不是为了对付李义府与许敬宗,他的本意是通过这件事,让冯宝主动找上门,从而可以得到一次利益交换的机会。结果哪知道,事情走了样,被其他人利用了。幸好,大体方向并没有发生变化,冯宝让人送来的拜贴,就是最好例证。次日,王德俭早早回到家中,恭候冯宝光临。“午时”过后,冯宝依约准时而到。“冯侯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王德俭脸上堆满歉意,连连拱手言道。“员外郎言重了!应当是本官冒昧打搅才是。”冯宝笑而还礼。“哪里哪里,请——”“请——”双方客套之后,缓步进入府内正厅。“想不到员外郎府中依然使用案几,着实令本官有些意外。”冯宝还真是没想到,王德俭家里竟然还在使用老式案几。“下官薪俸微薄,勉力持家矣。”王德俭如此所言,还真不是瞎说,他为了晋升和调动官职,花费甚大,这两年的确入不敷出。“唉,员外郎如此清廉,实不易也!”冯宝说完,扭头侧首道:“长河,回乡以后,让木器作坊送些家具过来。”“喏!”“这可如何使得?”王德俭心中大喜,口中道:“无功不受禄,况下官……”“使得!使得!”冯宝摆摆手,阻止王德俭继续说下去,而后于案几后坐下,再道:“为官者,乃朝廷脸面,岂能如此?本官略有薄财,区区些许家具,不足挂齿。”不等王德俭言谢,冯宝紧跟着又道:“本官奏请陛下,设‘新乡’以富民,奈何朝中反对者众,尤以‘谷州’为甚,不知员外郎可有良策否?”无论王德俭事先怎样设想过,他都没有料到冯宝会如此直截了当地将事情挑明。要知道,尽管冯宝看似征询意见,但以两人之间的官职高低以及几乎不存在的交情而言,实则等同于质问。按照官场惯例而言,几乎没有人会当面如此说话,官员嘛,你来我往讲究个体面和婉转,根本无人会直言所想。可冯宝的就这么干了,虽说也有点隐晦,但那更显欲盖弥彰,毕竟朝中知晓“谷州刺史”与王德俭姻亲关系的,大有人在,完全瞒不住。王德俭瞬间脸色精彩极了!阴晴变化不定,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