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且不止。说真的,我并不肯定如今霜月君和卯月君怎么想。那天卯月君说了些话……霜月君似乎被说服了。而他们的理念,受到了我友人的认同。也就是当今的极月君。他们具体什么想法,要做什么,我们无法肯定。我只是觉得,他们在一部分事件的需求上,与我和神无君相同,但真正的目标可能背道而驰——也可能二者反之。”
梧惠呆呆地看着她。
“好复杂呀……”
“就是说他们不论如何都存在冲突。理念相同,但行为和目标不一致;亦或愿意共赴某个结果,但动机却并不相同。”莫恩直接这样说了。
“好、好像懂了点。”梧惠又追问叶月君,“那极月君的想法,或她想做的事,与您冲突了,对吗?那,除了您和神无君,还有其他同伴吗?莫——如月君也在内么?”
莫恩冷冷地说:“我不关心,不要扯上我。我对他们的这些事没有一点兴趣。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叶月君轻轻点头:“也是有与我们志同道合的同僚。但,究竟心意相通还是貌合神离,没有走到最后,谁也不清楚彼此真正的想法和目的,正如当下站在对立面的也未必是敌人。所以,请原谅,于情于理,我无法透露更多。”
梧惠连连摆手:“没关系的,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知您绝无恶意,才会找上您。我知道,极月君曾帮过你,你和她如今也相处融洽。”
“融、融洽吗?”梧惠想了想,“我觉得她总是冷冷的呢。但,也不像坏人。”
“是了。她正是这样的人,一点儿没变过。她面冷心善,所以才会在数百年前,对脆弱的尚是肉体凡身的我,施以援手。只是时间太久,她深受法器的折磨,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她宁自己承担这些,也不想牵连到我。我有幸成为六道无常,她方能适当地暴露自己的受伤的一面。那些脆弱,那些疯狂,那些创伤——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忘记了自己的名字。而我所记得的,也在她成为无常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没有人能记得六道无常的名字。这我知道。”
梧惠露出伤感的神色。她看了一眼莫恩,他却没什么反应。或许,他对自己真实的名字远没有这两个字来得深刻。再怎么说,是莫惟明为他起的。
“亲人活着的时候,尚能追溯我们的姓氏,也就算记得一半的我们。他们接二连三地离去,我们也放弃了对后人的挂念,那一刻,我们真正成为无名之人,孤魂野鬼般漫步于世。若是养父养母的关系,一开始就连姓也无从得知。”
伤感的话题。但叶月君点到为止。
“不谈这些了。关于极月君,我所能说的,是我确信,她希望七大法器能有聚合之日。”
梧惠愣住了。
“话题稍微——有点快呢。”梧惠下意识攥住自己手边的长发,“怎么会?她不应该很清楚,这些东西放在一起,只会招致更大的不幸吗?千年前在碧落群岛,九天国发生的事,差点让人间沦为炼狱呢。”
莫恩却说:“没发生的事,谁也不确定。未必比现在差。只不过,我们无缘见证罢了。”
“多亏了神无君。”梧惠摇了摇头,“若不是他的话……不对。”
梧惠的瞳孔微微缩放了一下。
“你发现了。”莫恩说,“比我想象的要快。”
“不、不对吧!等等,那时候的神无君,还是人类,是不是?‘降临’,天神,附身……这些事,为什么和你刚说的——”
“您明白了。是这样,这便是神无君的猜想了。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清楚这些。”
人类的神无君通过自我了断的方式,阻绝了“天”神降临人间的通路。而阎罗魔需要对人间进行最直接的干预,则需要降临至六道无常的身上。这是何其相似!而很显然,后者才是一套更为成熟、完善、完整的体系。
倒是算不上完美。
“‘天’神就是——”
莫恩连忙打断她:“不。你好像还是误会了。你去了那么久的图书馆,应该知道,欲界存在‘六欲天’的说法吧?”
“欲界六天,构成六道之中的天道。有色与无色界的天,则在六道之外。”叶月君耐心地解释着,“而那位降临失败的天神与阎罗魔同源。六欲天并非六种存在。祂们绝非个体,也并非某种族群的主宰,而是同属于天道的意志。换一个名字,会更直观些。”
四天王以形交为欲。忉利以风为欲。夜摩以抱持为欲。兜率以执手为欲。化乐以亲笑为欲。他化但以视为欲也。谓之天者。天然自然。乐胜身胜。亦名最胜。亦名光明。以其所欲不同。故名六欲天。
“那位大人——阎罗魔的另一个名字,是夜摩天。”
梧惠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她张开嘴,不知要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就连张开嘴的动作也是无意识的。但并不给她消化的时间,叶月君急促地说了下去:
“我们尚不知那位‘天’神是哪方意志,只知祂采用人间外的法器,作为自己降临的容器。千年前,那次不成熟的试探的结果,是祂失败了,却成功与人间建立了初步的联系……我们不知这一刻真正发生时,人间会有何变化,持有法器的星徒,亦受何种影响。大约,是凡人与法器能共筑如六道无常般的根基……但不论是星徒个体,还是人类乃至人间万物,会走向怎样的命途,谁也不得而知。”
“……”
“我不希望这一切发生,但,极月君,似乎另有打算。当下的事态处于微妙的平衡中点。如若悲剧的序曲奏起,我们无力阻止它的发生;如若悲剧真正发生,至少,阴阳往涧会发起反抗——我正是为此才站在他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