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孔令北要下意识别开视线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奇异的景象。
似乎,在巨人松开手指的一瞬,有什么东西从聆鹓的身体里窜出来,突然“扒住”了它的眼眶,将聆鹓整个人拽了上去。他立刻紧盯过去,发现巨人的左眼眶证实了那个错觉。巨人的眼眶里还挤着一层眼睛,只是向内凹陷的,剩下很“薄”一层。那里已经被什么东西冲破,剩余的眼珠子都哗啦啦地向内塌陷了。
但、但那是什么东西?绳子?锁链?太远了,孔令北实在是什么都没有看清。
火焰消失了一瞬,又重新燃起——但这次,巨人腹部的颜色突然暗了下去。很显然,是那对狐狸兄妹在短暂的愣神后,突然想起要将温度降回去。
孔令北又向前方跑起来,因为他嗅到了熟人们的气息。他很快看到神无君和谢辙站在一棵树下,都怔怔地仰着头,从树冠稀疏处望着那个巨人。他还注意到,谢辙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与他所见过的任何时候都不相同。那样的神态,那样的呼吸——还有即将从手中滑落的兵器……这一幕,给孔令北一种古怪的熟悉感。
或许他不久前才从这样的状态中苏醒。
“那丫头怎么了?”他直接问神无君,“我看到她好像……”
谢辙这才注意到有人来。他猛回过神,手上突然抓紧了放松的剑柄。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恍惚地说道:
“这是……我的原因……”
“我不好说。”神无君低低地说,“她不过来倒是好事。谢公子生来容易隐匿气息,这姑娘跑过来,跟活靶子一样。”
他又看了一眼谢辙,紧接着说:“但我不认为她会有事。”
他的话为什么总那么冷,总那么……残酷?孔令北和谢辙都想问他。不论是晓,是泷邈,还是清和残花·卯月君,他对一切生离死别都显露出一种事不关己的超脱。虽然,的确与他无关,而身为六道无常,在漫长的岁月中看淡生死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可相较之下,他的反应实在过于不近人情,令人怀疑他生前究竟是和所有人一样的活生生的人类,还是无血无泪的别的什么。
可是……
可是既然神无君都这么说了……
不等他们再抬头,另一边又有动静传来。呼哧呼哧赶来的竟是问萤。阴霾的天空下,她的脸色青一块红一块,又因为跑得太急而气喘吁吁。
“出了什么事?”神无君看着她,“现在是你兄长留在那边?”
“是!咳咳、咳咳咳……但是,出事了——那女的,妖怪,她……咳、咳咳,她没走,她还在!我们看到她!她朝着……咳,呕——”
问萤说不下去了,她干呕着跪在地上,嗓子里要咳出血。她最后的精力要被那把狐火烧完。她来传话,想必她兄长已经奔着那巨人去了。他也是一定会设法救聆鹓的。但问萤零零散散的话没说完,孔令北突然折返而去,跑得比来时还快。谢辙还在恍惚,他的脑袋已经不能支持他去理解更多事了。
“悭贪的恶使还在,对吗?”
神无君稳稳地托起问萤的手臂,她说不出话,但连连点头。谢辙这才如梦初醒。他立刻意识到,一直没有露面的霂其实从未离开。她制造出这么大的怪物,正是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自始至终,她的目标只有一个而已。
而那个目标,因今夜过多的意外被所有人所忽视。
那便是清和残花所留下唯一的遗物了。
“你在此地歇着,”神无君指挥道,“觉得好了,去哪边都随你。我去帮钟离公子。”
“我——”
谢辙张开口,却说不下去了。
“你来选。”神无君竟这样说了。
“什……”
“去哪边,去帮谁,怎么做,你来选。告诉我你的判断,我执行。”
7017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