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有一点惊讶。
“这我倒是没想到,冒犯了。敢问小少爷有何主意?”
“这不是你该问的事,管好你自己。”缒乌真的很不喜欢被揣测。他继续说:“我时常外出散心,不多时便会回青璃泽去。你凭什么断定,我要长居于此,不打算回去?”
“因为佘氿没有留在殁影阁。”
“……”
缒乌心里涌起一丝不悦,也不知是这句话的内容,还是对方猜测的行为。算了,他已经够不高兴的了。他在心中迅速权衡了一下与这狐狸为敌,然后得胜的概率。不高,毕竟实在没有哪个狐狸精会突然这么没事找事,还没有准备应对所有突发的变故。缒乌虽然是小孩子的模样,可心中的记忆却不止一世一代。要真将他视作一个小鬼,那可是后果自负的事。
希望这狐妖能够明白。
“我无意与你为敌。”温酒平静地说。
在这样一条热闹的街上,人们摩肩接踵,一丝年味正在无声无息地氤氲着。谁也没有注意到热闹的街边,有这样两个奇怪的人说着奇怪的话。人们都只拘泥于自己的幸福。
“是受妄语之恶使嘱托而来。”温酒说了下去,“我知道我们不能将你视为简单的孩童。很多事,他比你我都要清楚,也更清醒。我虽不是恶使,却能明白你们的处境。当今世上,任何一个恶使还没能强大到能够公开宣布自己的存在……那只是徒增麻烦罢了。而六道无常在此刻行动,也正是一个对你们加以打击的最好时机。所以我这位朋友觉得,对于无依无靠的漂泊的恶使,还是如黄泉十二月那般团结起来,才是壮大自己最行之有效的手段。”
“冠冕堂皇。”这四个字的语气实在不像个孩子,“少说那些漂亮话了。我不信你们会有多好心。而无庸氏的家底,也绝对够他一个人经营下去,他才不需要其他人的力量。恐怕能找到我,你们另有所图。”
温酒有些遗憾地皱起眉,脸上还是陪着笑的。他说:
“有些事,并非一人就能支撑下去。不论是强是弱,总有一些东西团结起来,是无法替代的。您应该很清楚这点才是。”
“可不论哪一世,我都很喜欢单打独斗。”缒乌几乎可以确信,他们知道自己的事了。至于怎么知道的,谁说的,不重要。反正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天下皆知只是时间问题。殁影阁虽然善于保守秘密,却又有一位很善于贩卖秘密的人。
“好吧。没关系,我也只是稍作询问。既然您有自己的打算,也不必强求。”
缒乌稍感意外。他还以为,无庸蓝派这狐狸来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非他不可。结果当真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也难怪,哪儿有什么正经大事随随便便站在街边就说完了。何况这个狐妖也没有任何能够自证身份的方式,表明自己当真是妄语的友人,或至少受其所托。对这种摸不着头脑的事,缒乌不想浪费太多精力。他的脑内已经塞满了不该属于自己的记忆,实在没有更多空隙处理其他事情——当下反正是没什么兴趣。
“不过,既然我千里迢迢赶来相见,还是给您留一些纪念吧。”
缒乌刚转过身准备离去,温酒突然又来这么一句。占便宜的事谁都喜欢,哪怕对代价的存在心知肚明。然而这取决于这个便宜是不是真的那么“便宜”。他还是回过头看向他。只见温酒随手掀开外衣,从腰间取下一把带鞘的长刀。
缒乌一眼便认出这刀鞘的与众不同。它带着一种封闭的法术,令人难以察觉其中暗藏的玄机。通常,这种带着法术封印的刀剑,都会透露出很容易让人察觉的灵力或妖力。他心中泛起一丝怀疑。而不需他加以证实,温酒便先开口介绍:
“这一柄刀,名为怨蚀。”温酒注视着他表情微妙的变化,“是了……是曾用于魇天狗的那柄六道神兵。现在留在妄语手中,实在没什么发挥价值的空间,不如赠予你这样的——有缘人吧?算是。”
缒乌是会使刀剑的,至少过去的他会。虽然对一个妖怪来说,擅长使用冷兵器像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但有时,这些技能还是能为他们增光添彩的。
尤其再怎么说……这可是怨蚀。
“为什么?”紧盯着直刀的缒乌仍十分谨慎地问,“把它给我,你们有什么好处?”
“没有什么好处。”温酒坦然地说,“但留在他那里,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将它交出去,交给有需要的同僚,也算是……广交朋友吧?至少我们之中,它能在一处发挥价值,不是吗?你知道,只要被它伤过的东西……”
便能追查其踪迹,直到海角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