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本意除了说明这点外,大概还有一部分,是为吟鹓的堂妹解释这些。提起吟鹓的时候,她的表情真是又欣喜又难过。欣喜于自己所获得的新的信息,难过于她现在还没有消息的事实。忱星没给她太多沉浸于悲伤的时间——她提出了新的话题。
这镇子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的直觉。”她这样解释,“我的直觉,向来很准……它们于时光中沉淀,又被经验所精炼。何况胸膛里的心脏,也让我隐隐察觉,这个镇子并不干净。”
“而且这气息很熟悉,许是我们见过的。”舍子殊说。
“你也察觉到了。”
“淫之恶使。”她说,“我熟悉那种花香,在这里也有。”
聆鹓一下子警觉起来。在那里,她们可吃尽了苦头,吟鹓与她一并出生入死。就算拯救了余下的村民,她们不仅没得到什么感谢,还背负了一身骂名……想到这儿,聆鹓就会觉得十分辛酸。难道类似的闹剧又要在这里重新上演?
忱星看到她惊惶的表情,平静地说:“也不需要这么担心。她的妖力十分稀薄,兴许只是路过。这样一来,过不了几天,妖气就会散尽。还是说,你真要留上几天?”
“我……”
舍子殊叹了口气:“唉,教训还不够么?你分明什么都没有得到。时至今日,我依旧不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能支撑你做到这一步。”
“我也说过,做不做,和做没做到,是两回事……”
聆鹓的声音越来越小,但从结果来看,她的话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子殊虽将这件事记得深刻,却仍不知她为何仍执着于当一个“好人”。
“为什么要在意这些?为什么不能不管不顾?”子殊看了一眼忱星,她没有任何表示。子殊接着说:“所谓的好人,连感谢和赞美也落不到,又有什么意义?形式上的礼义廉耻,该走的走一遍流程,既不费事,也能与人留下好感,有所助益。可是啊,这种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事还是少做罢。我虽不怕什么,但你可太过娇柔,还需要旁人保护。”
“你自己能力尚且不足,确实不该仗彼之力,行己之道。”忱星接着说,“好了,继续说这些,也没什么用。我们不会停留太久,任这地方……自生自灭。就算她在此停留,我们也没有时间和兴趣,同她继续纠缠,别忘了我们要做什么。她的力量,大约还未扎根,或至少根系浅显稀疏;她的枝叶,也还未伸展,只是默默蛰伏暗处。她还没有任何动作。这里的人,若足够聪明,会在察觉到苗头时,去请阴阳师的。”
的确,她活到现在没出意外,除了鬼手的力量,很大程度是托这两位强者的福。她确实不能借别人的手行方便,那就不是属于自己的善与义了。她有种怪异的挫败感:那种被旁人攻击的不甘,与自己理亏的卑微。
可不是吗?是她太弱小。若她足够强大,她就不会给谢辙他们添麻烦,堂姐也不会为了保护自己做出牺牲的觉悟。
所以……所以,还是不要管这个镇子了吧。
不要管了吧?暂时。
当天夜里,她们在同一间客房休息。这房间不大,三张床靠着三面墙,中间就是那张小小的桌子了。在这里,甚至摆不下一张椅子,她们都直接坐在床沿上谈天。幸亏吃饭可以去大堂,不然这个高度会让人很不适应的。
反正入了夜,她们只需要睡一觉便是。第二天醒来再继续赶路,继续按照忱星的意思,寻找更多线索、打探更多情报。她们的心情都不好,这三场梦,注定是各怀心事的。
黑夜里,舍子殊慢慢睁开眼睛。
她坐起身,发现忱星和聆鹓都熟睡了。这是自然,心里再怎么装着事儿,现在也是后半夜了。她将目光投向窗外,月光将什么东西的剪影投到纸窗户上。不,那真的是月光吗?现在可不是月亮明朗的时候。看形状,那是……树么?临睡之前,这树枝的枝丫上曾有这些茂密的花朵吗?
她应该叫醒她们——现在很危险。
一阵幽香终于透过纸窗,它钻进舍子殊的鼻腔。嗅到这阵气息后,她竟隐隐读出了花儿的主人所传达出的某些信息。
她蹑手蹑脚地穿上鞋,走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