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魑魅魍魉,不过是些牛鬼蛇神的统称。不过在很多地方,这也指独立的四种妖物。而所谓的魉,是山川木石化作的精怪,这名字里又有个蛇字。莫非是吸收山川木石之力的蛇妖,或是蛇吸收它们的精气而成了妖么?不,现在不该琢磨这个。
“你是妖怪,我知道这个就够了。”
“你不是吗?好吧,你算半个。哈哈哈……”
魉蛇又笑了起来。她张开嘴的时候,泷邈瞥见了她口中的舌,像从管子里伸出来的信子。恐怕那也是有分岔的。好不容易笑完,她才接着说:
“那你就为人类的走无常打工么?你还真是甘心啊。”
泷邈没有回答,他知道对方只是自顾自地嘲笑他罢了。不过有一点,的确是他暂时还没能想通的。阎罗魔为无常鬼分配的所有任务,基本上都考虑了每个无常所适合的特性,或是刻意培养他们所必需的某些能力。但这么多年来,卯月君是鲜少参与追击任务的。不是说寻找或者追查,而是简单的、消耗体力的搜捕。而这一次,卯月君被临时更改了任务,且由卯月君亲口所说:阎罗魔将自己也算作了一份可以使用的力量。泷邈奇怪的是,为何阎罗魔如此轻易地就将自己划分为卯月君的同伴、手下,或是式神什么的,总之将他们捆绑起来了,并非是独立的两个个体。难道卯月君对阎罗魔说了些什么吗?他不清楚,只是觉得,虽然自己和对方的联系密切,但也不是时时刻刻能完美配合的。何况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自己受伤了、放弃了、一开始就拒绝了,这些无限的可能都会打乱阎罗魔原本的安排。照这样的计算方法,卯月君被交付的任务,真的能让她一个人处理好么?自己不是阎罗魔的手下,也从未直接被赋予什么任务和使命,于情于理,他都能无视或违抗。而被阎罗魔从这样的角度所重视,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泷邈不再多想了。他摇摇头,清空了脑子里的念头,默默望着眼前的人。他眼中的敌意不减,毕竟对手就是对手,不可掉以轻心。
“我说啊,你为那个女人这么卖命,不觉得很亏吗?即使是走无常,人类怎么可能真的把你当同类看待呢?归根到底,是你比较好用,你被驯化了。”
“如果你要说的就只是这些,我就要动手了。”
“你怎么总这么急躁?拖延时间对你有好处,那个无常慢慢就追过来了呀。”
“挑拨离间的话,我是不会听信的,你可以闭嘴了。”
魉蛇抬起手:“等一下,再等等——我长话短说。我不是来跟你分析利害关系的。我想与你单独谈话,是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绝对真实的秘密。”
“我的耐心很有限。”
“我问你,你可听好啦,”魉蛇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慢吞吞地说,“若是有一个人,能知道你内心全部所思所想,你会怎么样呢?”
泷邈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说这种话,更不知这到底和当下的哪个话题有所联系。他觉得这妖怪就是在拖延时间,但为什么?她也没有什么救兵,说这些是想干什么?
可若是卯月君认真地问这种问题,他大概也会认真地回答:分情况吧。若是要对付的敌人那麻烦就大了。不过若是自己人,终归也觉得别扭。毕竟任何人都有不想或不方便让别人知道的事。就算自己身家清白,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被进犯了思想这样隐蔽的个人空间,怎么都是让人不快的。不过,泷邈可不会这么认真地回答这个妖怪。他只是盯着她的眼睛,揣测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魉蛇的眼睛不知何时从人类的模样变成了蛇的模样,中央是细长而不规则的黑色瞳仁,底色成了一片枯黄。这瞳孔看上去就像两个钥匙孔一样奇怪。
“你多少会不高兴吧?”她说,“我要说的,是有关卯月君的秘密——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世间没有她看不透的人,没有她看不清的思想,没有她看不明的秘密。再复杂的人,在她面前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脑内所想的一切都明明白白。你也不例外。”
“你在说什么鬼话!”
泷邈忽然就有些生气了,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是她在污蔑卯月君。
“我不会骗你。”魉蛇略微颔首,自下而上地盯着他,“她能有这样的能力,是因为她得到了一件宝贝,并且保管它了很多年。阎罗魔觉得,她是所有六道无常中最适合保管那个宝物的人。你知道来自碧落群岛的七个法器吗?摩睺罗迦的赤真珠,拥有的正是看透人心的力量。虽然它还有很多作用,不过简单地概括为读心术,是最好理解的了。”
泷邈上前两步,就要去抓住她。她一面后退,一面笑着说:
“你可以去问她,我不会骗你——我的体内流淌着蟒神眷属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