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没注意到自己……只是瞟了一眼,这时有人喊他,他便回头走了。尹归鸿就这样躲在井里,泡在水中,在怪异的麻木感中苦苦撑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公鸡还没来得及打鸣,立马有早听到动静的十几位镇民成群结队,跑来查看。他们看到这满地狼藉,无不扼腕叹息。尹归鸿隐隐听到人们接连不断的纷纷议论。他们这样说了:
“天啊,真是作孽……”
“莫不是一家老小都被赶尽杀绝?”
“什么都不剩,都被抢空啦。”
“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是如此深仇大恨。”
“早说了,这是报应啊……”
贼人们许是走了,尹归鸿顾不了那么多,用尽最后的力气哀声呼救。虽然声音微弱,但领头的猎犬听到动静,冲进后院的井边狂吠起来。人们这才发现,还有个小孩躲在下面。最身强力壮的一位屠户把他拉了上来,首先映入他眼的,是母亲横死的尸首。尹归鸿如出了冰面的活鱼,立刻被冻成一块石头。那时候的母亲瞪大了眼睛,满目惊恐与不甘。她的肚子被残忍地剖开了,脐带连着一团成型的血肉。此刻,二者的心脏都早已停止了跳动。
“是个姑娘啊。”朽月君摇头感叹,“本该是你的妹妹。那就该按你阿姊起的名字,叫归鹊了。你兄长叫归鹤,阿姊叫归鹄。你们兄弟姐妹,都是飞鸟的名字,你爹希望你们展翅高飞。你娘怕你们飞得太远,不着家了,就给你们的名里添了个归字,盼着你们长大后还惦记着回来。可惜,现在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也不再有人能回去了……”
“你他妈的——”
尹归鸿刚一拍桌子,朽月君忽然用烟杆直指他的脸,人倒是没动。他一收先前的轻浮,只是冷冷回应:
“好好想想,你该发火的不是我这个提醒你的人——而是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
尹归鸿知道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只是这被压抑多年的感情有些生疏,一旦露出眉目,就喷薄而出。他强压住火,逼着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让充血的头脑尽量重归平静。
“老家伙说……爹妈做的事得罪了人,他们就派左衽门的人把我们杀光。他不告诉我是谁,只告诉我,他在世的时候不许想着报仇,要不,便不养我了。我自知没有实力,便答应下来。这些年,他教了我很多东西……”
“你养父说的不够准确,我日后会告诉你实情。你命够硬,运气也好,遇到个退隐江湖的高人,还学了不少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