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决定是她自己做的,是与阎罗魔间的双向承诺,与旁人无关。任凭她的友人如何劝说她,神女也不为所动。她不断地说,办法一定是有的,我们再一起想想。神女浮现出清冷又神秘的笑,柔声对她说:
“你当我真只是为了你么?不是的。我与那位大人有约。在你爱人还魂后,他不能再干预六道无常与任何人的感情,只要不影响该做的事,放任自流便是。不欢而散也好,死去活来也好,都与他再无关系。”
她要用自己一个人去换所有人的未来,她要给所有无常一个盼头——即使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甚至用不到的盼头。而那位大人呢,就这样答应了她。
在这三千人间,在这漫漫时光,这些个手下又能惹出什么是非来,他拭目以待。
神女消失了。
但这并不是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
那位大人如约将默公子的魂唤了回来,在爱人悲怆混着欣喜的复杂目光中睁开眼。他有些恍惚,不知为何。但在面对诸位无常时,他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死因。
他因自杀而死。
漫长且无谓的时间消磨了他的心智,心魔随之而生。他却不想成妖成魔,更无法以人类那单纯朴素的身份而活。他承认,自己是个懦夫,对不起爱人的喜欢。
那个夜里,水无君是第一个离开的。他一向沉默寡言,性情漠然。临走前,他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你最好为此赎罪。”
他的爱人——神女的友人,那位走无常,好像不那么痛了。她只觉得惋惜,什么字也说不出口。所有人都明白,水无君是因为神女凭白牺牲而苦痛。但……卯月君后来告诉他们,神女是找她卜过一卦的,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结果,连她自己也看不懂。神女像是明白了,只让卯月君不要声张,直到最后再告诉他们。
神女知道这样的结果,甚至,她可能知道友人的爱人,是投河自尽。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这是身为人类的无常鬼们无法理解的选择。
但她就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还魂后的默公子,被六道无常们断绝了所有往来——包括他的爱人。她觉得自己为了所谓的挚爱,失去了挚爱她的友人,她无法面对这一切,尽管是友人自己的选择。不如说,选择离开也是他自己的选择。他生前攒下许多仙缘,还魂后再度成为一个平凡的人,娶妻生子传承阴阳之道,香火兴旺,走完了充实的一生。
他唯一留下与那位无常有关的东西,是一把锋利的骨剑,乃是妖鸟迦楼罗的亡骸锻造。他曾帮过鸟族的妖怪逃避人类无端的捕杀,这是那个无常作为感谢送给他的礼物,也是所有感情的开始。这把骨剑成了传家之宝,代代相传,也不知今在何处。
“看上去的确颇具大义……但我与那位大人的意见,反而是相同的。不如说,我更加尖酸刻薄些。”青女坦然地说,“这种行为十分徒劳,且愚蠢。为他人的不成熟而负责,是毫无意义的自我牺牲。不如说,是自取灭亡罢了。她在对抗什么东西呢?我完全无法理解。”
她以为慕琬会反驳,但没有。不知什么时候,她就这样靠在她肩上睡着了,也不知是从听到那部分时中止的。
阳光有些刺眼,令慕琬的双目有些吃痛。她缓缓张开眼,首先看到的是青女那双纤长的手,仍轻轻落在琴弦上。她终于看清楚,那奏琴的不是甲套,而是青女自己的指甲,被染成了朱红。
“抱歉,我太困了……”她揉揉眼睛,“浪费了这么好的故事。”
“没什么,你是该休息。何况,这并不是一个多好的故事。”
“啊……可能,我是人,比较吃这一套吧?”慕琬直起腰,舒展筋骨,“我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可千万别嘲笑我。”
青女眨眨眼睛,睫毛忽闪忽闪的。
“嗯?什么问题,竟然会让你觉得我会笑你。先说来听听,我再看情况笑多大声吧。”
“唉,真讨厌。”慕琬微微皱眉,表情认真,“故事里的这个神女,其实就是你吧?”
“……噗嗤。”
青女怪异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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