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升起的,是那如歌声一样飘渺的,仿佛从阿加雷斯体内升起的存在。
随后是一轮巨大的,无穷无尽轮回的∞形状的月亮
在看到第二个意象诞生的时候,阿加雷斯的目光便猛然一缩,因为出现大于一个权柄的时刻是极其罕见的,即使是上一次看到的生命混乱的源头也并未看见第二个.
她活了这么久,唯一一个看见的拥有超过一个权柄的存在就是这个世界的主神,拉玛斯提亚大人,而那一次,她差点丢了一条命。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一种前所未有的不详预感突然产生,因为在那月亮出现的时刻,眼前那幽深的海洋的躁动却依旧没有停下。
“哗啦啦!”
下一刻,无数苍白的、不知道是什么种族和存在的残肢断臂一点点上浮,托举着一个一个又一个的意象开始上浮,连阿加雷斯的脚下、远处的天空之上也开始出现无数隐隐闪动的眼睛,无数正在开口说话的嘴唇
它们注视着阿加雷斯,等待着她那无穷的好奇心去探索,但阿加雷斯此刻的大脑却一片空白,好像被眼前的一切给占满,只剩下恐怖的错愕和惊恐.
“你到底是.”
“啦啦.啦啦啦.”
如海啸一样的歌声倾覆而来,而深谙此道的阿加雷斯眼瞳一缩反应却更快,在短暂到如须臾一般的视界之中,她猛地放弃了这个想法脱出身来,而这还不足够,她连忙伸出手想要将自己灵魂的那一部分给切割丢掉.
灵魂是能被损伤的,先前在西大陆时的安娜便已经印证了这一点,那些从她姐妹身上移植到她身上的部分中便蕴含着其灵魂的一部分,就如同龙人的龙角那样,在原身切下那一部分时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此刻阿加雷斯果断如此决策,要将那蕴含着刚才看到一切从而被锁定污染的灵魂给切掉,弃车保帅的路数,而且对于他们这样身魂一体的神话种而言要更简单.
可,还是晚了一步。
“砰!”
她的脑袋整个爆裂开来,已经动手切割起脑袋的手已经没入了脖颈,却还是没能阻止那混乱的入侵,直至将她的意识扔到了如阿鼻地狱那样的绞肉机之中折磨。
“啊啊啊啊啊啊!”
“轰隆!”
即使没了脑袋,因为意识的混乱,她全身上下都长出了嘴巴和五官,形态也开始变得扭曲,整个人猛地失去了力气被黑泥推搡着砸入了旁边的岩壁之中。
其实在刚才的时刻,阿加雷斯原本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的。
火力全开的她如果真要从意识逐渐失控的费舍尔手中找寻机会逃离此地去上面找拉法埃尔,费舍尔咬阻拦成功的概率也绝对不是百分之一百。
只是,关键时刻,她“猎奇”的老毛病又犯了,她的本性驱使着她不断靠近这从未见过的神秘力量,就如同当时她被桃公身上的篡生力量给吸引那样。
更何况,她成功研究过篡生的混乱,当时她小心翼翼做好了十足的准备,终于窥见了那混乱权柄之后的力量。成功给了她信心,让她对费舍尔的忽视最终酿成了命运的错误。
费舍尔即使身体很不好受,但看着远处那躺在岩洞之中不断抽搐,企图再生出自己躯体却始终无能为力的阿加雷斯,内心中那种紧绷才慢慢放松下来,同时也遭受起了混乱最强烈的反扑。
“嗬嗬.”
他喘息着,好像脑袋有无数根钢钉深深扎入其中在里面一顿乱搅,让他再度陷入了迦勒乌兹那成无数倍积压的绝望,这种积压感也将他自己的回忆给染了色,让他无比清晰地回忆起了特蕾莎死去的那一天,回到了在圣纳黎与伊丽莎白决裂开始逃亡的那一天.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好像想要落下泪来,可那又好像不是眼泪,因为那绝望太过于炙热,近乎是要将他的身体给融化,让他此刻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又陌生又模糊。
可他还是太脆弱,几次强忍都没能忍住眼泪,在“眼泪”要落下的时候,费舍尔的手掌却意外地感觉到,自己连带着五官的整个脸庞都开始变得黏稠,变得像是人的眼泪那样向下随着重力滴落。
随着这种非人演化的进一步加剧,他再也控制不住这种极端的痛苦和绝望,要将意识付托混沌。
他原先一直伪装的人类外表在此刻终于彻底溃散,或许从他开始阅读灵魂补完手册那一天,从他知道自己体内的灵魂开始畸变时,他就会预料到有这样一天,只是真的来到这一天的时候,他才发现他高估了他的承受能力。
费舍尔体内的混乱也更加源源不断地朝着旁边倾泻开来,将一旁的礁石、岩浆全部都覆盖成了一片黑色的海洋,而他本人的灵魂也仿佛在其中不断经受着折磨,让坚强如他都不受控制地呻吟出声,
“.我好痛苦我好难受谁来救救我.啊.我好害怕.特蕾莎.妈妈”
费舍尔越来越脆弱,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的黑泥之中,那来自心底的稚嫩声音在此刻却不合适宜地再次响起,
“我在呢,别害怕,亲爱的.”
丘比特那原本稚嫩的、没有分别的声音变得愈发具体。
随着那一句满含感情的“亲爱的”出口,它的声线也就这样完全与赫莱尔的声音重合,只可惜现在的费舍尔已然分不清外界的一切,不知道那位邪恶的存在已经降临身边
而同时,在他的面前,从那黑暗海洋之中缓缓从中出现了一张绝美的脸庞,她不着片缕而身形婀娜、头上也没有任何首饰与王冠,仿佛这里只有她的肉体,她的灵魂,没有其他。
她赤裸着,宛如一朵青莲那样从污秽的黑泥之中冉冉升起却不沾其恶,只是温柔地张开了她的怀抱,将那感受着痛苦和绝望,不断融化着的费舍尔拥抱进入怀中,任由他身躯化作的黑泥紧紧贴住了她白皙如玉的肌肤,却依旧要将他紧紧抱住。
“呜呜.呜呜”
“别这样再忍耐一下就好了,亲爱的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就好了,亲爱的”
赫莱尔闭着眼睛抱住了他,好像感同身受着他全身上下的苦难那样,连话语也颤抖起来,只用着最温柔最慈祥的话语去安抚他此刻饱含痛苦的灵魂。
听着那宛如摇篮曲一样的安抚,眼前的费舍尔意识也逐渐开始复苏,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好歹也是向好的方面发展。
如今阿加雷斯被自己的本性所害而生死不明,巴巴托斯被艾利欧格给牵扯无法靠近,而费舍尔的意识也一点点变得清晰
一切都那样美好,只可惜,幸运的命运并不会一直眷顾费舍尔
因为就在此时此刻的王朝传送门之上,有一个同样十分担忧他的炙热灵魂还在那里,快要进入此处的危险之中。
“费舍尔!你在下面吗!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哗啦啦”
就着漫天的雨幕,拉法埃尔在小心谨慎地穿过了巴巴托斯布下的风暴之后终于看见了那展开的传送门,可遥遥地看去,却只能看见极远的一片赤红与黑污,并不能直接看到下方的场景。
由是如此,她一直在上面犹疑,直到,他听到了下方那因为混乱而不堪忍受折磨的费舍尔发出的哀嚎与呻吟声。
她还没忘记刚才艾利欧格的嘱咐,但下方费舍尔的呻吟却愈发剧烈,直到听到他如此难受地去呼唤特蕾莎,去呼唤他原本身为孤儿不应该有的“妈妈”时,拉法埃尔的眼睛也不由得一红,再也忍耐不住地站起身子来。
对适尾伴侣的感情让她绝对不能抛下费舍尔不管,哪怕艾利欧格已经提醒过她了,但她是亲眼看见过自己的母亲在失去父亲之后是如何变得郁郁寡欢的,就像是在她的内心之中剜下一大块肉来那样。
那时拉法埃尔就发誓,不会再让这样的生离死别发生在任何一位同胞身上,所以她才要如此斗争。
如今到了她做选择,难道她要转头逃跑,依言躲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适尾伴侣为保护自己而死吗
不.
她做不到!
“费舍尔,你等着,我马上下来!”
她是为了能平等地站到他身边而奋斗的,她自始至终都未曾忘记这一点!
她唤出了自己的红色长枪,随后不顾一切地向前一步,纵身一跃去往了幽深的恶魔王朝之中,哪怕前方一切都是未知,她也要立刻去往费舍尔的身边。
“轰隆隆!”
很快,她便被蒸汽的热浪包裹着一路下降,来到了这一片被黑泥、战斗给毁得一片狼藉的空间之中。
她的眼瞳微微一缩,看着下方那不断涌动的黑泥,一种发自她灵魂之中的恐惧便油然而生,催动着她快点逃跑,于是她在半空中猛地一点长枪便一枪没入了上方的岩壁之上。
借着惯性,她一晃悠身体便利落地落到了表现门的边缘处,那尚未被这黑泥给吞没的地方。
刚刚落地,她便吞咽了一口唾沫,强忍着全身上下如针刺般的战栗,看向四周大声呼喊道,
“费舍尔!费舍尔,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了!”
“嗬”
就在此刻,拉法埃尔的身后,那不断抽搐着的阿加雷斯也无力地长出了半张脸和的嘴唇,她的大脑一片发白,即使完全将刚才看到的一切给割裂给遗忘,她还是因此变得极其虚弱,已然陷入了重伤状态,什么也做不了了。
她那才生长好的眼睛稍稍转动了一下,艰难地将眼前的拉法埃尔的模样收入眼中,沉默片刻之后,她讥讽地笑了起来,用脑袋靠在了地上,喃喃道,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是恶魔!”
拉法埃尔咬着牙,猛地将手中的长枪指向倒在地上的阿加雷斯,对着她怒吼道,
“说!我丈夫在哪里!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呵呵,你们两个可真是伉俪情深.他,就在那里”
顺着阿加雷斯无力地伸出了手指,拉法埃尔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向身后那已经化作一片黑泥之海的中央位置。
在那里,她不可置信地看到了一个正在不断融化成为黑泥的人形,似乎是适尾伴侣的直觉,也或许是多次灵魂的接触,拉法埃尔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那人形正是费舍尔。
也就是说,这满地的黑泥,都是费舍尔
拉法埃尔的脸色一白,可目光却依旧紧紧地盯着那浑身赤裸地拥抱着那人形的女人。
那女人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看向拉法埃尔,随后微微一笑,说道,
“初次见面啊,拉法埃尔.”
但拉法埃尔却已经完全被眼前费舍尔的模样给激怒了,她目光如火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对准了远处的费舍尔,连脚下令她本能战栗的黑泥都不管不顾地对着那人影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你这混账!!你对费舍尔做了什么!我杀了你!!”
此刻,由龙神之血赋予的枪尖完全燃烧出了似血的神光,满含杀意地要取那赫莱尔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