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足以反抗,却毫不反抗,他有能轻松撕碎李苑的锐利爪牙,却把身上一切能伤到李苑的尖刺都收得严严实实。
李苑扯着影七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低声在他耳边道:“你该不会是想引起我注意?我告诉你,再惹怒我,就把你扔回影宫,自生,自灭。”
影七闻言,整个眼睛都暗了,身子不再颤抖,而是僵硬得像块铁板,额头上的冷汗渗出来,脸色陡然变白。
说实在的,李苑没想到影七会对这句恐吓反应这么强烈。不过趁机让小影卫死心也好。
影五想替他求个情,被李苑瞪了一眼,没敢说话。谢倪神气了不少,扬眉吐气,连世子殿下都帮着自己,自己倍儿有面子。
影七失魂落魄跪在地上,李苑没了兴致,打道回府。
梁霄追上李苑,悄声解释:“逸闲、逸闲?你听我解释,谢倪他这人好色,这人跟我们家没关系,你千万别……”
李苑目不斜视:“天黑前让这个姓谢的消失,不然我就亲自动手。”
“不不不,我动手,保证做得干净。”梁霄拍胸脯保证。
李苑哼了一声走了。
梁霄拦住他:“逸闲,你到底怎么了?你就心疼你那个小影卫你就直说呗,哦,喜欢,又不说,图什么呀。哎你刚跟小影卫说什么了,把孩子吓成那样儿,我瞧着吓坏了都,脸色唰白。”
李苑叹了口气:“跟你说不明白,走了,下次再玩。”
梁霄望着李苑离开,揣起手,撇撇嘴:“还玩什么啊,心里就装着自己小情人儿,心不在焉的。”
影五扶着影七起来,影七推开他,追着世子殿下走了,在飞檐间跳跃跟随,看着世子殿下进了王府大门,回了自己书房,影七才离开。
影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住处,一进门就倒在床榻里,抱成一团,胃里翻涌,趴在床沿边干呕。
房里漆黑,影七缩进角落里,背后贴着墙壁才安心了些,裹起被子,嘴唇发抖。
忽然想起这条软被是世子殿下赏的,影七害怕地扔开被子,眼神空洞绝望,靠在冷硬墙壁上,苍白嘴唇翕动:
“……不要送我回影宫……”
自此,影七再不敢正视世子殿下一眼。
李苑一直关注着他,眼看着他一天天变得沉默,冷漠,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再不见一丝笑容。
他每日都在训场里不知疲倦地训练,他越来越强,也越来越冷酷。
李苑能感觉到,影七永远在暗处默默注视着自己,不论就寝还是出行,他都静静守着,一如在红树林,他孤身一人护他突围那天。
影七从未离开,却也再不敢靠近世子殿下。
李苑偶尔叫他过来办些公事,每一次交给他信件时,他布满剑痕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丝毫不敢有任何逾矩之处,除了“是”和“遵命”,他与李苑再无话可说。
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鬼卫了。
半年时光悄然而过,夜色淡凉如水,越州城角落里蛰伏着猛兽,夜半三更,天阴月沉,蟒蛇游走而出穴。
齐王府骤然灯火通明,影四早已站至青铜螭吻之上,手中九节墨绿长鞭甩出一声刺耳震响,沉声命令周围影卫鬼卫:“刺客入府!保护王爷!保护世子殿下!”
李苑卧在书房的躺椅里闲读书卷,手里摆弄着前两天王爷刚赏的一块羊脂玉佩,听得外边乱作一团,火光冲天,静静放了手中书卷,微微皱眉,听着屋外动静。
齐王府已有数年未迎过刺客了。
影叠方才浴血而归,收了手中雪花寒气环绕的披寒剑。
听雪鬼影叠,齐王府第二鬼卫,所过之处雪凇层叠,号称谛听八方,落雪之处动静他无所不知。
影叠懒洋洋往影四脚下一坐。
影四冷眼看他:“你坐我这干什么。”
影叠懒懒眯眼笑道:“您这儿安全。”
影四一脸冷怒要把他踢下去:“去保护世子和王爷!”
影叠悠哉道:“急什么呢。我瞧了瞧,并非孔雀山庄的刺客,应当是不怕的。孔雀山庄若也横插一脚,可就不好办了。”
影四目视远方,时不时发号施令,以手语传达给身边影卫。
影叠又道:“哟,您可小心着,我听见有暗箭……”
话音未落,影四身子猛地一颤,跪在了脚下的青瓦上,扶着被暗箭穿透的汩汩流血的左臂,吸了口凉气,手指用力抠进伤口里,抠出一枚暗箭,扔到一边,恶狠狠瞪着影叠。
影叠叹了口气,把捧着的小茶杯递给影四:“您多……”
影四一脚把影叠踢下房顶:“滚。”
来袭刺客居然是罕见的高手,府中侍卫在他们面前显得不堪一击,死伤大半,影卫也受伤众多。
“统领,机括安放好了!”影六扶着受伤的大腿爬上屋顶,影焱扛着火器筒紧随其后,神情严肃:“统领,影五已经去保护王爷了,对方也有火器。”
影四眼神凝重:“影七在城外递送情报尚且未归。”
影叠耳朵动了动:“嗯,来了。”
一轮圆月悬挂于齐王府飞檐边,一个颀长黑影立于飞檐之上,微微扬起下颏,眺望远处战作一团的刺客和影卫,额带的带尾随着发丝随风飘扬。
影七双眼半睁,眼瞳漆黑深不见底,双手持剑,剑尖滴血,声音低沉微哑,听不出任何情绪:
“统领,无影鬼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