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来晚了?
自己训练回来却没立即过来守夜,还去跟他们用了饭再来,殿下一定生气了。
影七在心里拼命猜测,又责怪自己,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低头认错:“属下有罪,请殿下责罚。”
李苑就知道他得这么说!嘴角抽了抽,起身抓起影七,拎到自己身边,俯身抬起他下颌,冷笑道:“你也给我笑笑,我就放了你。”
影七不知所措,茫然望着李苑。
半晌,试探着轻声说:“属下……下次训练过后就来给您守夜……不去吃饭了。”
李苑气得心肝疼,这小影卫反思半天就想出这么一个结果。
他心里忽然很不安。
这个小影卫在越来越多地影响他的情绪,这不是他该有的感情,他应该无情些,最好能把这个小影卫当玩物,不痛不痒的最好。
李苑忽然就怕了,扔下影七,让他出去。
影七不解地仰头问:“不在这里守夜吗。”
李苑说:“出去,回你住处睡,别让我看见你。”
随即便看见影七如同受伤小兽似的眼神,李苑险些就心软了。
影七低下头,哑声道:“是。”
膝行两步退开,转瞬间消失在寝房里。
影七走后,李苑坐在床边出神,忽然像疯了似的从床下翻出一个尘封多年的长盒,积满了灰尘。
李苑将私印取出,印鉴前端的牡丹花纹严丝合缝合进长盒锁扣中,只听咔嗒一生锁响,盒缝里散出柔光。
两颗夜明珠在角落里镇着,盒中静静躺着一把龙骨弯月弓,凤筋弦,龙王骨,开弓便有百斤。
李苑紧紧攥着弓把,想把它拿出来,挣扎许久,狠狠合上盖子,把弓匣子扔回床榻下,又狠狠踹了两脚,胸口起伏。
他答应过父王了——
太子李晟继位之前,不碰弓弦、不露锋芒、不能真心喜爱任何女子。
前两条害自己害王府,第三条害爱人。
齐王府三十万啸狼兵符世袭,瓜田李下,如履薄冰。这世子殿下看着光鲜,着实活得再痛苦憋屈不过,他不能有才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能有爱人,一旦与人暧昧,不论是何家姑娘,不出一年便会被监视者视作齐王党羽,满门遭灭。
李苑愤恨地踹了那弓匣子一脚,爬上床榻,蒙头强迫着自己入睡。
这一天睡得太多了,到了晚上怎么也睡不着。
小七还在吗,是不是回去了。
影七还在,就在寝房的屋顶上静静守着。
九月的夜晚寒凉,影七抱成一团坐在屋檐上,受伤地垂着眼睑,手脚冰凉。
世子殿下生气了,赶自己出来。
下次再也不去吃饭了,一定早早过来给殿下守夜。
殿下是不是就会消气了。
影七心里惊惶,抱着腿蜷缩起来取暖,等待着夜晚快些过去。
时辰总是不尽如人意,影七艰难等了很久,才过去半个时辰。越州寒得早,九月的深夜已经很冷了,不多时又刮起风来。
李苑仰面躺在床榻上,听见窗外风响,他坐起来,试探地敲了敲床沿。
果然,影七一瞬间便落了下来,单膝跪地,仰头望着自己,眼神受宠若惊,期待又感激。
李苑一下子就遭不住了,起身把影七扯过来,把他冰凉的身子裹起来,摸了摸他额头,万幸没发热。
“我叫你回住处为何不听话?”李苑低声质问。
影七眼神里的欢喜又一下子浇灭,颤颤垂下眼睑,声音微哑:“属下走了……没有人给您守夜。”
“唉好了,本来就没必要守夜,王府里能有什么事儿。”李苑拉过自己外袍给影七披上裹起来。
影七恳切道:“属下下次不去吃饭了,训练结束就回来给您守夜,殿下……息怒。”
李苑无奈扶额。
“行吧……原谅你。饭该吃吃……不吃也行,我给你开小灶。”
虽然他根本不是在气这个。想让小七对他也笑笑这种事,强求不来。
李苑想抱他睡,无奈小影卫是无论如何不敢爬上主子的床的,跪在李苑床下,趴在床脚守了一夜。
他太累了,守到后半夜的时候趴在李苑脚下睡着了。
李苑醒来望着他,拿了件衣裳披在他肩头,托腮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