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李苑再召人下来,是影六。
影六正在思考新暗器的图纸,听着殿下问话有点走神。
李苑问:“影七呢?”
影六神游天外:“什么七?”
李苑:“影七。”
影六正想到那暗器最核心处,马上就有新进展了,走神越发厉害:“影什么?”
李苑躺回床榻:“你也滚吧。”
第四日,李苑犹豫再三,还是敲了敲桌面。
影五跳了下来,把偷着用影焱的火器崩的玉米花藏兜里:“属下在。”
李苑盯着他。
影五眨着眼睛跟世子殿下对视,嚼。
李苑瘫在床榻上,摆手叫他退下。
影七为什么不轮值?他在跟自己主子置气吗?他凭什么?
影五歪头问:“殿下,您咋不问我影七呢。”
李苑叹了口气:“他跟我赌气?是不是再过几天要离家出走了?”
影五摸了摸下巴:“不是啊,轮值名单上本就没有他,影四临走时候说了,他不在的时候不许影七靠您太近,他才刚来几天,怕有二心。”
“影四刚走那天,影七还想与别人换班呢,他想给您守夜。毕竟新人嘛,得不到信任。”
李苑心里像被攥了一下。
在梁家楼船上,他仰头望着自己求饶的眼神,李苑忽然就懂了。
那目光里是恳求,是失望,是一直想要得到信任却半分也得不到的悲伤。
王府里的同僚不信任他,连唯一亲近些的、自己的主子也不信任他,影七从没有这么难过,比被侵犯更痛苦。
这些天影七一直躲在自己住处,他又去魏世医那儿拿了些安神药,这几天他更加心神混乱,如果不用安神药便彻夜难眠。
魏世医说,他这是心病,药治不愈。
午后,影七蹲在地上熬药,抱成一团望着炉火,偶尔去扇扇火,空旷居室中弥漫着浓郁的药味。
他想回家。在影宫里多苦多疼,也不曾让影七觉得想家,只会让他更加疯狂地想靠近李苑。
太难了。他以为出了影宫就是尽头,却没想到,比熬刑更苦的是熬来主子的信任。
影七终究放不下,舍不得放弃自己痛苦三年换来在世子殿下身边的资格,再熬三年,说不定能换来殿下真心看一眼自己吧。
突然,房门被推开,李苑冷着脸走进来,影七愣住,几乎忘了起身行礼,仍旧在药炉边抱成一团仰头看着世子殿下。
李苑把影七一把拎起来,厉声道:“我叫你别吃这个,不听话?”
影七眼神微抖,愣愣地看着李苑。
李苑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东西,当饭吃?”他一把抄起桌上剩下的药包,警告影七,“不准再喝。”
李苑见他小狗似的迷茫看着自己不说话,冷哼了一声,拎着药包走了,猛地摔上门。
影七全然没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世子殿下已经走了,留下一声关门的巨响。
他怔怔望着世子殿下离开,蹲下身,熄灭了炉火,把正熬着的药端起来,犹豫了一下,出门泼进了地里。
看着药液缓缓渗进泥土里,心里忽然就升起一阵委屈。
不让喝就不喝了,从前殿下没有说过不让喝啊,他为什么不讲道理呢,为什么……这么凶。
影七跑回住处,扑进被窝里,委屈地把头埋进臂弯里。
好想回家。
李苑并没走远,靠在园林月门外,想等着影七出来找自己,求自己回去,等了很久也不见他出来,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药包出神。
齐王府的世子殿下,风流无心数载,变得越来越像坠入爱河的傻小子了。
李苑回了书房,想看看书,又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消磨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
半夜,辗转难眠,睁着眼睛在床榻上躺了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披上衣裳下了床。
世子殿下打算放下身段去哄哄那个小影卫。
走到影七住处时,听见里面传来痛苦的呻/吟声。
李苑轻轻推开门,房里昏暗,点着一支快燃尽的烛根,影七窝在被窝里,冷汗把发丝都贴在额头上,散下的发丝顺着床沿垂下,一个人蜷缩着,困在噩梦里,瑟瑟发抖。
李苑快步走过去,把影七扶起来抱着,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摸着他的头和脊背安抚,低声叫他:“小七,醒醒。”
影七像溺水的小动物,拼命抓紧了李苑的衣裳,钻进他怀里。
李苑心疼不已,耐心抱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头,低声安抚:
“不怕的。”
“我在呢。”
“我错了。”
李渣渣:我错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