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六节 北面之敌(1 / 2)

他用阴冷的目光看着巫角。

国师知道鹿庆西说这番话并非毫无根据。执掌国政时间长了,方方面面都会出现不满的声音。永远不可能存在对所有人都有利的国政,一部分人收益,就意味着必须有另一部分人受到损害。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受益者群体占多数,总体国政就能维持,时间会证明这样做没有错。

老迈的巫角不由得再次想到被鹿庆西重复了好几遍的那个词————内奸。

对鹿族现行国政不满的人太多了,几乎都是贵族。

在鹿丰国时代,这些家伙就阴谋造反。私下聚会密谋不是一次两次,很多证据都表明族群内部很多人加入了这个反叛群体……不,现在就用“反叛”这个词不太合适,他们毕竟没有实际性动作,顶多就是态度和意向与国政产生了分歧。

但必须承认,无论先王鹿丰国,还是现在刚刚继任的陛下鹿庆西,他们都缺乏足够的尊敬与服从,轻蔑、冷淡、嘲笑、抵触……甚至是毫无掩饰,赤裸裸的敌意。

现实与想象之间的区别就这么明显,巫角相信自己的判断,高大山脉横在鹿族与牛族之间,在过去数百年里一直是无法逾越的障碍,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变成通途?何况总数多达二十万的庞大移民团并非蚂蚁,绝不是抬起脚来就能轻松容易踩死。与其说这些人被牛族掳走,巫角更愿意相信他们是被鹿族内部心怀不满的贵族私下藏匿,成为日后增加个人实力,竞争王位的重要筹码。

还是那个该死的词,内奸!

“查!”苍老的巫角突然发出令人惊恐的怒吼:“派出卫队,从上到下彻底严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跟我作对?我这辈子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了族群发展殚精竭虑,他们怎么敢……他们居然……”

最后的狠话始终无法说出,巫角脑海里始终徘徊着杂乱的念头。他不确定这一切是族内反叛集团所为,尽管怀疑占了上风,可他依然保持着必不可少的冷静。

国师没有怀疑过鹿庆西。这位新王自即位以来的所有政令都表明除了继承权,他仍有足够实力坐上这个位置。强令四大分部上缴人口就是最佳证明,另外就是即将开始的牡鹿部与雄鹿部合并。只有主族雄鹿部变得强大,才谈得上未来与发展。

“必须严查!”鹿庆西抓住巫角话里的漏洞,立刻传下命令,召唤卫队统领。

半小时后,接到紧急诏令的两名统领快步走进大殿,跪倒在新王与国师面前。

“以雄鹿城为核心,现在就开始全面彻查。关闭城门,没有找出内奸以前,任何人不得离开。”

鹿庆西用一句话给整件事情下了定论:“既然他们想造反,本王就让他们知道必须为此付出的代价。”

……

雄鹿城开始了新一轮的混乱。

巫角对此没有表示异议,他手上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于是离开王宫,前往自己的宅邸。

鹿庆西从王座上站起,转身走进内殿寝宫。

这间屋子面积不大,装修却很豪华。

被人从睡梦中扰醒的感觉很糟糕,他坐在软椅上呵欠连天,不断揉着惺忪睡眼。

忽然感觉有人从外面走来,尽管脚步很轻,那种动静却足以被察觉。

鹿庆西连忙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笑吟吟的年轻侍女端着茶盘在面前站定。

“……是你……”鹿庆西感觉浑身一颤,连忙从软椅上坐直身子,脸上挤出一丝尴尬的笑:“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笑容不变:“陛下,我是您的贴身侍女。”

鹿庆西用自己的灵魂发誓,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厌恶,甚至可以说是憎恨“侍女”这个词。

她叫阿蓉,是天浩安排过来的人。

最初,鹿庆西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他需要与天浩进行沟通,身边没有一个新得过的人的确很不方便。当然,身为牡鹿族长,现在又是掌管整个鹿族的新王,鹿庆西肯定有自己的心腹。他并非不相信这些手下,而是自己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尤其是涉及到弑杀父亲和上一任鹿王,这些事情鹿庆西根本不敢对任何人说起,他宁愿把这一切永远烂在肚子里,被时间彻底淹没。

他必须相信阿蓉,也只能信任这个女人。

各种情报只有通过阿蓉才能传递出去,这涉及到自己与天浩之间的秘密协议————他帮助我登上鹿族王位,我给他五十万鹿族人。

鹿庆西一直认为这是一场交易。虽不太公平,但就整体来看,自己从中获益良多。尤其是当初看到天浩制订的计划,后来看见鹿丰国及其王子、各部族长,所有王位继承人的残破尸体被士兵们从北山猎场运回雄鹿城,举行规模浩大葬礼的时候,身披王袍的鹿庆西内心一直在颤抖,对远在磐石城的天浩产生了强烈畏惧。

这种心理很自然的延伸到阿蓉身上。

严格来书,她长得不是很漂亮,容貌端庄,性情温和,脸上随时带着微笑,就像善解人意的邻家大姐,给人以稳重、老成,可以把所有事情交给她处理,而且都会做得很好的感觉。

“……你……有什么事吗?”鹿庆西随便找了个借口:“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嗯……一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

阿蓉微笑着点点头,她弯腰把茶盘摆在桌上,头部距离鹿庆西身体最近的一刹那,她嘴唇微动,迅速说了一句音量极小的话。

“殿下让我转告你,二十万人已经收到,还差三十万。”

从直起身子到屈膝行礼,她的所有举止都符合宫廷礼仪,令人无可挑剔。做完这一切,阿蓉带着谦卑的神情,转身离开,顺手关上房门。

鹿庆西脸色逐渐变得阴沉。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喝着,眼眸深处孕育着怒火,眼角随着激烈思维不断抽搐。

她没有用敬语,甚至没有用“您”,而是直接称呼“你”。

他对这女人谈不上什么感情,充其量只有一种本能的畏惧。就像命根子被别人牢牢抓住,感觉真的很糟糕,绞尽脑汁也无法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