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辰儿啊,爸多久没看到你啦?”那男人用粗糙的手摸摸竹一辰的头。竹一辰走进屋,男人问道:“哎呀,我看看,你爷藏的酒在哪呢?欸你爷和你奶呢,怎么不见?”</P>
竹一辰道:“奶在田里忙,爷去猪圈打苗了。”</P>
女人坐到竹一辰身旁,摸着他的手,竹一辰感受到一层厚厚的老茧摩挲在他手上,女人柔声道:“辰啊,上初中了吧,有没好好吃饭啊?和同学相处的好吗?”</P>
竹一辰看着妈妈的眼睛,眼前这个女人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眼边皱纹横生,皮肤土黄,面色平平,不到四十的年纪看上去却与五十岁的妇人无异。竹一辰吸了吸鼻涕,心里真是百感交集,笑道:“放心吧,妈,我在学校过得很开心,同学们都待我挺好的。”</P>
“挺好就不错,不错。”那男人拿着一葫芦烧酒,对着嘴饮了起来。“你少喝点,一回家就找酒喝,什么德行!”女人骂道,随后又转向竹一辰,“那就好。妈就怕你一个人在学校受别人欺负。”那女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妈真想把你一起带去,日夜看着你,可惜你爸你妈都是没读过书的农民工,在外头打拼这么多年还得租房子住,没有户口也没有人脉,实在没能力把你弄过去读书。”</P>
“你妹这娃子又还小,俺又不放心她,只得把她带在身边。只怕等她上幼儿园了还得把她送回来。”这时竹老汉从后院进门来,见到儿子媳妇回来,喜道:“喔?汉荣,燕子,回来啦。”</P>
那个男人就是竹一辰他爹,叫竹汉荣,叫燕子是竹一辰的妈妈,而那个小女孩则是竹一辰的妹妹,竹星瑶。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中饭,扯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竹汉荣又喝了一口烧酒,说道:“爸,这酒有味嘞,去年怎么没见着,啥时候买的?”</P>
竹老汉道:“你二叔去上杭捎回来的。你少喝点酒,我以前就讲过你了,酒喝这么多作甚?耽误工作又耽误时间,你不知道你因为喝酒被开了两回了?驾照还被吊销了,我都跟你讲了,在外头少喝,出去打工......”</P>
“好哩好哩,晓得喽。”竹汉荣涨着通红的脸,摆摆手道:“老爷子莫啰嗦,俺自有分寸。”随后又道:“这老房子也有二三十年了,我看檐上的瓦都落掉不少,会漏水吗爸。”</P>
竹老汉扒了两口饭,说道:“会哩,前几个月刮台风,淅淅索索漏了好几天。”</P>
竹汉荣道:“过两年给他推掉重做好了。”</P>
竹老汉道:“俺也有这打算,这些年养那几口猪攒了些钱,你妈靠卖菜也还有些老本,明年给他推掉,落下个两层的空屋子(毛坯)应该没问题。”</P>
竹汉荣道:“到时候我出一点。”竹老汉道:“你那里先留着,还有,少去学人家赌博,前几年欠人家一屁股债的钱才刚还清,辰儿和瑶儿上学还需钱哩,现在没赌了吧?”</P>
燕子目光闪躲,竹汉荣摆手道:“没哩没哩,早就没赌了。”</P>
竹老汉扒了两口饭:“那就好,辰儿这你就不用担心嘞,你爹俺应付的来,不用每月都寄钱回来,你两口还有瑶儿外面过好来就好哩,不用担心家里,俺和你妈身体都好。”</P>
竹汉荣叹了一口气,眼角瞟了一眼墙上的遗像,说道:“要是老二还在的话就好了,在家有个照应。”</P>
竹老汉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咧,你楼忒(弟弟)走的早,也是命苦,咱家就你一个独苗,要好生看着自己,晓得莫?</P>
到了正月初六,竹老汉带着竹一辰去扫墓,扫完宗祠的墓后,竹老汉带着竹一辰到了后山一座孤坟前,竹老汉拿出畚箕里的那副遗像,和鸡鸭烧酒一起摆在坟前,竹一辰看向那副黑白遗像,里面的人乌眸缀星,笑得很爽朗,年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多少。竹一辰呆呆地看着,虽说这遗像里的人是他的亲叔叔,可他却丝毫没有印象。</P>
“想来应该有一十一年。”竹老汉缓缓说道,“那时候你才两岁,没有什么记忆,你叔叔那时候还抱过你呢。”竹一辰默然,两人扫完墓后,竹汉荣便和妻女收拾行李外出了,竹一辰依依不舍地挥手和父母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