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

雷霆不断随着暴雨劈落在大地上，这是一片新生的大地，随着海水的干涸，才显露在世人面前。地表裸露的礁石上，像疤痕一般布满了贝壳和珊瑚，倒塌在上面的巨大断壁残垣，已经不再晶莹剔透，但依旧能让人相信，这里便是原来的南海龙宫。

敖双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谢无双这个名字了，因为谢无双在大周是一个善良的名字，而敖双这个名字，在这片南海代表着绝对的冷酷无情。

她知道自己一点也不无情，因为她十分痛苦。但是她必须坚强地面对眼下的局面，如果不为难她自己，那么整個南海龙族，乃至全体龙族，就都没有未来了。

敖双端坐在南海龙王的宝座上，四周是来自四海的龙族勇士，都用崇拜和信赖的目光望着她。如果没有敖双的这双天眼，他们所有的人早都坚持不下去了。本该由他们来承担的压力，如今全都集中到了敖双身上。他们不能想象，如果失去了东海殿主敖双，自己该怎么办。

“昨天，天工号飞走了。”龙少阳小心地禀报，希望自己平和的声音，可以带给敖双一些慰藉。虽然他现在也清楚，在敖双不可替代的能力面前，他只是可有可无的角色，但他还是加入了龙辉军，希望能挽回自己在敖双眼中的印象。

敖双有些意外：“神匠们不是说，现在的能源极度紧张吗？”

“说是已经建成了新的充能站，只是充能比较慢。”龙少阳道，“班输公在出发前发来消息，请殿主暂停杀戮。东海那边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东海龙主已经跟鸿蒙派和霄云派重续了上古盟约。”

“哦？”敖双十分吃惊，随即感到了深深的疲惫，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东海的消息了。也对，这得怪她自己，她很久都没有主动联络父王。

龙辉军的据点都在险恶之处，这个龙宫废墟，离其他的营地很远，大家并不愿意住在一起，除了必要的命令和情报往来之外，也极少对外联络。

为什么呢？敖双看了看一旁的勇士们，所有的人都在她的目光前恭敬地垂下头。当她的目光划过身边的南海龙女时，那个龙女浑身颤抖，努力不让自己栽倒。

敖双知道，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视线拥有多么强的威压，而是因为这双眼睛，能够看到潜藏的邪恶。如果有堕落的征兆出现在他们身上，被自己看出来，那么等待他们的就只有一死。

外面的暴雨停了，龙族依旧龟缩在废墟里，不敢淋雨。

敖双走到门口，望着粉红色的水洼。雨是粉红色的，大地的土壤也是粉红色的。这是腐败的颜色，这种雨一旦淋久了，就会让龙族堕落，变成邪恶的化骨龙。这片南海大地，就是这样的可怕。原本南海诸国对龙族的崇拜，都已经变成了仇恨。龙族的形象，也已经在短短一年里，被丑陋的怪物所取代。

“停止杀戮？”敖双低低地重复着，她很喜欢这样的请求，但却不敢相信。

她看向废墟里狰狞的龙骨，这些龙骨是黑色的，丑恶异常，不但有巨大的，还有很小的，很小很小的。她并不想杀他们，更忘不了那些被她救出的龙族，那种毫无感激，复杂而畏惧得想要离她远一些的眼神。那种眼神叫做：“求放过！”

敖双不想让家人见到这样的自己，也不想让自己的声音被熟人听见。

“清弟他……还会喜欢我吗？”这个问题，敖双每天都要问自己很多遍，答案煎熬着她，却又神奇地帮助她保持了心底的清明。等到她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只要摆脱敖双这个身份，躲回丝帕馆，做她的谢无双就好了。

她记得陆子清曾经给她讲过一个故事，有一条白蛇变成了人，嫁给了一个叫许仙的平凡书生一起过日子。他们的日子过得很快乐，秘诀就是，不让他知道就好了。有一天白娘子喝多了，变成蛇吓了书生半死，倒霉的日子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