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眼看去，敏锐地发现檀迦的身形晃动了下，吓得手一抖，连忙上前，道：“佛子？您没事吧？”</P>
檀迦面无表情，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P>
待到那股心悸淡去，他才抬眸看向殿门外，眸色深沉。</P>
外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那日同他说，要他今日早些去。</P>
檀迦目光久久不曾收回。</P>
跪在他身前的信徒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他说话，有些疑惑地抬头。</P>
檀迦眸光微垂，看向他。</P>
信徒合掌的手颤了颤，背脊生凉，只觉得那眼神好似自己的错觉。</P>
佛子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呢。</P>
不是冷淡到不食人间烟火，而是如同高山堆雪般，透着寒意。</P>
参禅见劝不动他，也不敢再说，出了殿门时，发现有些刚来寺中的信众正在神色激动地议论什么。</P>
参禅寻了一直守在外面的净思，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P>
净思道：“听说今日庙会出了意外，起了大火。”</P>
参禅皱眉：“怎么会起火？”</P>
净思摇了摇头。</P>
这时，一道黑影突兀地出现在大殿门口，顿时吓了周围的人一跳。</P>
参禅听见动静，抬眸看去，瞳孔微缩。</P>
麒麟卫！</P>
麒麟卫怎么会出现在这。</P>
没有命令，他们是不会现身于人前的，难不成是公主出了什么事？</P>
参禅心中‘咯噔’一声，顿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P>
麒麟卫上前，附耳说了些什么。</P>
参禅几欲站不住脚。</P>
公主去了庙会，不见了！</P>
联想到净思刚才说的庙会大火，他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P>
参禅咬着牙，低声道：“快点派人去寻，公主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担待不起！”</P>
话落，他连忙转身想朝殿中走去，慌乱间，差点被自己绊倒。</P>
可他还未进去，就发现那道绛红色的身影从殿中走了出来。</P>
檀迦的视线落在参禅身上，带着询问之意。</P>
参禅面色发白，僵硬走上前，低声颤抖道：“佛子，公主出事了。”</P>
话音刚落，参禅便感觉他周身的气势陡然变得凌厉，无尽的压迫感顿时朝他袭来，被那强大的内力压迫，参禅只觉得喉间涌上一股腥甜。</P>
就连围在外面的信徒，也感受到了那股压迫之意，强忍着双膝跪地地想法，怔怔地看着他。</P>
“佛子，我已经命麒麟卫去寻了，您现在不宜出寺，我……”</P>
檀迦眸色冰冷，下一瞬，身影已经从众人面前掠过了。</P>
参禅猛地转身，攥住净思的衣领，用唇语叮嘱：“快，去府邸通知陛下！”</P>
说完，也不管其他，咬牙跟了上去。</P>
他是真的怕。</P>
庙会那么多人，佛子若现身，定会引起轩然大波。</P>
倘若公主又出了什么事，佛子关心则乱，那么，到时候的场面，怕没有人几个人能控制得住了，也没有人能接受……</P>
只能让净思去唤陛下前来，若是晚了，怕是会来不及。</P>
……</P>
大火接连烧了许多戏台，原本繁华的地方，变得残败不堪，被烧后残留的废墟处，黑烟腾腾升起，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气味。</P>
有人哭喊，有人撕心裂肺，有人忙着接水扑火，有人困于其中不得相救，杂乱的声音响彻长街。</P>
檀迦出现时，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朝着他叩拜，嘴中还大喊着：“佛子救命！”</P>
地面脏乱不堪，他的僧履踩过污秽，风吹起他的袈裟，整个人恍若神只降临，极致疏离，极致冷漠。</P>
残留的火焰照映了他的侧脸，容色苍白如雪，眸底涌动着红色的暗流。</P>
他没有理会那些呼喊，只是冰冷的，注视着那些燃烧的火焰，杀气难掩。</P>
麒麟卫现身寻找，带着轻袅回来了。</P>
她满脸脏污，发丝凌乱，整个人都好似被吓傻了般，任由麒麟卫搀扶着过来。</P>
等看到檀迦时，她才回神，哭着上前，颤声道：“佛子，救，救救姐姐……”</P>
檀迦侧首看她，他的脸色凛若冰霜，墨眸不知是被火光映的，还是其他，血色渐渐充斥其中。</P>
那样的目光凌厉如刀，轻袅又被他吓到，双腿一软，若不是有麒麟卫搀扶着，恐怕早已跪在了地上。</P>
参禅跟了上来，看着眼前的狼藉一片心惊，余光瞥见檀迦的神色，心跳都停滞了。</P>
他大步上前，率先问轻袅：“公主呢？”</P>
轻袅颤抖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被烧得只剩轮廓的戏台。</P>
“姐姐……我和姐姐就是在那里被冲散的……”</P>
参禅眼前一黑，不敢回头看檀迦的神色。</P>
“佛子……”</P>
周遭的声音在耳畔淡去，他遍体生寒，如坠地狱。</P>
大火残留的余温烧灼，他仿佛感觉不到，一步一步朝着废墟的方向走去。</P>
所有人都在求他，所有人都等着他去救，可她呢，明明白日里，她还在他身边，还会对着她笑。</P>
他带着她去佛前，求佛祖庇佑。</P>
他承认自己心有所求，也愿意用一切来换佛前的愿。</P>
他知道她是自己的因果，也曾私心的将这缕因果揽入怀中，可若这一切，都是罪责，那就降罪到他一人身上。</P>
为什么他梦境中的一切，他所恐惧的一切，都发生到了她身上。</P>
参禅看着他，眼眶发红。</P>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P>
因为有所爱，就有了分别与执念，得到的时候，会令人患得患失，畏惧失去，而爱过头了，便会害怕它。</P>
爱让佛子有了恐惧，所以他畏惧，害怕，亦不能失去……</P>
若是失去了，便会心生怨恨。</P>
倘若公主真的出了意外，那佛的殒落，不过就是一瞬。</P>
参禅看着，瞪大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