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该说那么多隐晦的话，果然话本子看多了，她就想着调戏他，却忘了，他什么都不懂，被调戏了，也只能克制着，板着脸故作正色地让她不要说。</P>
“我以后不这样说了。”</P>
檀迦微微闭目，没闭一会，又猛地睁开了眼。</P>
幽香萦绕侵袭，身前的人主动靠近，鼻尖相抵，周遭的空气仿佛都缱绻起来。</P>
鹿忧没再说话，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他的唇角，随后像没了骨头似地，头滑落，埋在他怀中。</P>
她掩饰性地打了个哈欠，道：“我睡了。”</P>
长发顺着拂过他的手背，檀迦低眸，见她闭着眼的眼帘微颤，没有戳破，他默念经文静心，缓过来后，才捻动着佛珠。</P>
那佛珠摩挲的声音很规律，仿若玉石相撞般，在这寂静的房中显得格外突出。</P>
鹿忧本来是装睡的，后面是真的听着听着睡着了。</P>
檀迦将人轻放在榻上，随即坐在桌案前，就着昏暗的烛光，取了纸笔。</P>
……</P>
翌日。</P>
鹿忧是被外间的动静闹醒的，她坐起身，下意识地看了眼房中，发了会呆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桌案上时，顿了顿。</P>
那上面摆着一封信，她想了想，应当是檀迦留下的。</P>
她走过去拿起信，打开看了眼，就是一句叮嘱她今夜早些休息的话。</P>
鹿忧看了会，想着今日是过年，晚上可能要守岁，他留下这封信，应当是怕她守岁守得太晚，加上他今夜不会来，所以才留信叮嘱，也没有过多放在心上，将信折好后，恰逢门被人从外面扣响。</P>
“姐姐，你起了吗？”</P>
鹿忧应了声。</P>
轻袅得到允许，打开门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楼兰跟在她身后，领着一群侍女，将手中端着的东西，一一摆放。</P>
“姐姐，过年好啊。”</P>
鹿忧笑着回：“过年好。”</P>
随即看向她身后，看的眼花缭乱，不禁皱眉问：“这些都是？”</P>
轻袅笑道：“给姐姐的。”</P>
鹿忧粗略地看了眼，钉珠抹胸，艳丽衬裙，烫金披帛，额冠，还有一眼看不出数的链饰，铃铛臂环，吊坠手镯，她眼前猛地一黑，心中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个个都喜欢给她挑衣服。</P>
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跃跃欲试的眼神，怕是已经等不及要给她弄上了。</P>
轻袅确实是这样想的，她觉得，装饰美人，绝对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所以，当鹿忧被折腾了半个时辰，从内室出来，她眼睛都看直了。</P>
上了妆的姐姐，总觉得比之前更美了。</P>
她前面买的，是大昱的服饰，但姐姐的长相太过妖冶，果然，也只有这样的霓裳才能配得上姐姐，或许是在外修行辛苦，姐姐的身形越发显得高挑纤细，就连那腰肢，都是弱如扶柳，不盈一握。</P>
轻袅不禁暗叹一句：佛子当真好福气。</P>
她和楼兰对视一眼。</P>
楼兰心领神会，带着侍女退了出去。</P>
等人走了，才上前挽着鹿忧的手臂，试探问：“姐姐，今日是团圆日，佛子要来吗？”</P>
按照她的想法，佛子算她半个姐夫了。</P>
鹿忧摇了摇头，道：“寺中很忙，他今日不会来。”</P>
轻袅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随后又笑道：“没事，我准备了好多活动……”</P>
鹿忧不明所以。</P>
一个时辰后，鹿忧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写出来的春联，颇为满意的点头，这应当是她写的最好的一次了。</P>
可轻袅和楼兰却待在一旁，仔细端详着，也端详不出个所以然，一阵莫名死寂后，轻袅实在看不下去了，率先问：“姐姐，你的字是和谁学的？”</P>
鹿忧想了想，道：“佛子。”</P>
轻袅：“……”</P>
楼兰：“……”</P>
鹿忧见她们石化的样子，道：“怎么了？”</P>
轻袅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扯着嘴角含糊道：“佛子教的啊，很好，很好。”</P>
每一处落笔，都让她意想不到。</P>
鹿忧看她们那表情，就知道不行，心想着自己的字还没长进呢，颇有些无奈道：“那我重新再写一张。”</P>
轻袅连忙制止：“不用，不用，挺好的。”</P>
写了一个时辰了，地上废掉的数不胜数，再写下去，能当柴烧了。</P>
鹿忧转身，看了眼自己的房门口，道：“那给我贴上面吧。”</P>
轻袅嘴角抽了抽，问：“真贴吗？”</P>
鹿忧笑笑：“是的。”</P>
他们看不懂，檀迦能看懂就行了，反正也是打发时间，别浪费了。</P>
原本他们还要剪窗花，画年画的，轻袅见了这个前车之鉴后，直接默默在心中取消了，这样文绉绉的活动，确实不大适合她与姐姐，有点废纸。</P>
等到春联贴好，鹿忧站在原地观赏了好一会，颇有些心不在焉。</P>
她忍不住想，檀迦这会正在做什么？</P>
……</P>
大昭寺。</P>
殿中佛香缭绕，梵音流布，气氛庄严肃穆。</P>
僧人们正齐聚大殿，跪于佛前，双手合十，闭目诵念着“十戒律”。</P>
檀迦身着绛红色袈裟盘坐于佛前，烛光映在袈裟上，笼着近乎妖艳的辉光，他眉心点着朱砂，神色寡淡地抬眸，广视着大殿之中的僧人，比高坐于殿堂之上的佛像更显明净庄严。</P>
待到戒律念诵完毕，方丈率先起身，焚了三支清香插于佛前，朝着佛像顶礼膜拜，随即又朝着檀迦所在的方向行跪礼。</P>
檀迦合掌，颔首回礼。</P>
接下来，僧人们依次上前敬香，对檀迦行跪礼时，合掌，叩拜，再合掌，敬仰之意溢于言表，待到寺中的僧众都跪拜完毕，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P>
大殿瞬间安静下来。</P>
参禅是最后一个行礼的，他跪拜完后，并没有急着离开。</P>
忽地，外面传来一片爆竹声，很清很轻的在殿中回响。</P>
参禅朝着殿门口看了眼，轻声道：“估计是住在寺庙近处的百姓放的。”</P>
檀迦抬眸，淡淡地扫了眼外面，随后抬步朝着门口走去。</P>
参禅有些疑惑地跟上。</P>
那爆竹声断断续续，但声音不小，若是到了夜间，百姓守岁，爆竹声怕更是会响彻陵城上空，寺中自然也能听见。</P>
寺中清冷，尘世热闹，只隔了一道佛门，却是永远无法跨越的戒律鸿沟。</P>
檀迦望着寺外的方向，一动未动。</P>
参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了然，可还是不得不提醒：“佛子，时辰不早了。”</P>
他们该回禅室去坐禅了，哪怕佛子思念公主，也要等到明日，况且，公主身侧有亲人作陪，佛子也不必担心。</P>
参禅想着，心中轻叹，这就是佛子的身份，永远给予不了的，他入不了人间，身处佛门，清规戒律始终会束缚着他。</P>
檀迦眸光微阖，无悲无喜。</P>
他拾阶而下，宽大的袈裟下摆拂过石阶，辉光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