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日过去,轻袅与檀峥到了陵城,彼时鹿忧正待在庭院中,翻看着参禅带来了清单,颇有些眼花缭乱。</P>
“门神,桃符,春帖、幡胜、馈岁盘盒、酒檐……”</P>
她是真的没想到,要准备这么多东西。</P>
净思边看边笑着道:“师兄说这都是佛子亲自派人准备的,每一样都询问了陵城百姓,没有遗漏。”</P>
说着,他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P>
鹿忧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些柿子与橘子,还有一根树枝?</P>
“这是?”</P>
净思看了眼,解释道:“是柏枝。”</P>
“陵城人会将柿子、橘子、柏枝放到一个盒子里,称为“柏柿橘”,亦是“百事吉”,图个吉利的意思。”</P>
“佛子特地让师兄送来的,并且嘱咐公主不要出府,陵城今日不知为何,来了许多人。”</P>
鹿忧拿着盒子,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和净思忙碌起来。</P>
没过一会,外面传来阵阵喧闹声,门随即被叩响。</P>
净思连忙去查看,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娇俏的女子。</P>
鹿忧抬头看了眼,有些恍惚,又有些不敢相信。</P>
那跟在净思身后的,分明就是随着她一起来大昱,后面被她留在皇城,陪在轻袅身边的楼兰啊!</P>
可她不应该在皇城吗?</P>
怎么会来这?</P>
楼兰率先红了眼眶,疾步上前,端端正正地跪地给她行了个大礼,哽咽开口:“公主!”</P>
鹿忧连忙将她扶起来,鼻尖微涩,问:“你怎么来了?”</P>
楼兰抹了抹眼泪,道:“我是同娘娘一起来的。”</P>
鹿忧诧异:“轻袅也来了?”</P>
她目光朝着门口看去,可是没有别的身影了。</P>
楼兰解释道:“娘娘同陛下去了大昭寺拜见佛子,晚点便会来了。”说着,她停顿了瞬,语气微颤:“公主消瘦了许多,同佛子出寺修行,一路过来定是吃了不少苦。”</P>
鹿忧有些震惊,蹙眉问:“陛下也来了?”</P>
“是的。”</P>
鹿忧思绪百转,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太相信。</P>
檀迦上次问她思不思念亲人,要不要回去,她拒绝了,但是他却用着另一种方法,让她和家人团聚,居然是直接让他们来了陵城。</P>
他是当今陛下的兄长,自然有这个资格。</P>
可一想到他这样要求是为了自己,鹿忧就觉得心中的暖意都要溢出来了,不同于以往隐秘的关心,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让她感受到了珍视,是真真切切的告诉她,他希望她欢喜,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P>
这个和尚……</P>
鹿忧察觉到身侧之人的呼喊,收敛思绪,带着楼兰去为轻袅准备下榻的地,走之时路过净思身边,凑近耳语了句:“晚些时候,你去把我房中的画的画,送去寺中交给佛子。”</P>
净思了然,点了点头。</P>
佛子常在寺中,只有深夜才会过来同公主见面,后来公主为了打发时间,便每日缩在房中换着花样画画,画好后就让他送去佛寺。</P>
佛子虽忙于新岁前的各种祈福、祭祀,但只要公主送了画去,都会无一例外的回复。</P>
不宣之于口,却日日将言语藏于画中。</P>
净思暗道一声阿弥陀佛,去了鹿忧房中,在桌案前取了画,琢磨半晌摇了摇头。</P>
此等加密的书信,他和师兄都摸不着头脑,果然只有佛子才能猜出公主画中的意思。</P>
……</P>
寺中。</P>
参禅领着檀峥二人去见檀迦。</P>
禅室佛香缕缕,幽静雅致。</P>
檀迦端坐于案前,未披袈裟,往日周身肃穆的气势皆敛于温和之中,他专注于翻看着寺中主持请教的经文,袖摆滑落间,露出清瘦的腕骨,缠在上面的佛珠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轻晃。</P>
参禅叩响禅门,道:“佛子,陛下来了。”</P>
檀迦看着手中的经文,闻言抬首,看着站在门口的檀峥,怔愣了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P>
禅室又恢复了寂静,经文被缓缓合上。</P>
檀峥在门口站了会,半晌才抬步进去,朝着檀迦行了个礼。</P>
轻袅学着合掌见礼,悄悄偷瞄了几眼,眼底露出惊艳的神色。</P>
她只远远地见过一次佛子,便是在佛寺法会时,隔着人群看了个大概,这是第一次离得这般近,也是第一次看到百姓口中传闻的佛,高贵雍容的,比佛像还庄严。</P>
这样的人,若不是个和尚,定会迎来许多女子的爱慕,可偏偏是个断情绝欲,四大皆空的主,也不知那些谣言是怎么传起来的。</P>
一路上,她可是听说了不少,关于自己姐姐与佛子的事,那些版本说的煞有其事,她差点都要被说服相信了,现下见了真人后,觉得根本不可能嘛,这样的和尚,眼中淡漠得空无一物,哪里像是有情的样子。</P>
但信中的内容,分明是佛子提出来的,让她来陵城和姐姐相聚。</P>
他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轻袅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唯一的答案就是,佛子是为了姐姐。</P>
这个猜想,真的让她大为震惊,忍不住频繁看向他。</P>
这样的行为换做旁人,太过失礼,但桌案前的人只是眸光轻抬,轻声唤参禅进来。</P>
檀迦淡声吩咐道:“送皇妃去见公主。”</P>
参禅应是,便要引着轻袅离开。</P>
轻袅看了眼身侧的檀峥,见他点头,笑着告辞。</P>
她从禅室出来,跟在参禅身后,颇有些好奇地问:“这位大师,我姐姐……嗯,西域公主一直是跟在佛子身边修行吗?”</P>
参禅知道她与鹿忧的关系,语气带着点恭敬:“是的。”</P>
“佛子对我姐姐……好吗?”</P>
这话问出来,她都觉得有一些变扭,可一时之间又想不到更好的词。</P>
参禅思索了会,神色变得郑重:“佛子对公主极好。”</P>
这句话好像透露了些什么,又好像没有,但是轻袅就是不可遏制的想歪了。</P>
佛子对姐姐好……</P>
果然,姐姐长得那般美,佛子也会动恻隐之心的,难怪那些谣言说的暧昧,连佛子近身的弟子都这般说了,那些艳谈恐怕不是空悬来风。</P>
轻袅笑了笑,暗想着等会一定要去试试口风。</P>
等到脚步声离去,檀峥才轻叹一声,道:“兄长,好久不见。”</P>
檀迦神色未变,目光落在案前的蒲团上,示意他坐下。</P>
“距离上次同兄长相见,已经过去许久了,我原以为,日后都见不到兄长了呢,果然,佛法中,缘分二字当真妙不可言,兄长上次进宫是为了西域公主,这一次让你我兄弟二人相见,亦是因为西域公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