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昨天唆使玉腰奴去做什么来着？</P>
不仅要玉腰奴去勾他，还给了玉腰奴一瓶那个药……</P>
她欲哭无泪，颇有些心虚的低头，心中忐忑默念：看不见我!</P>
看不见我!</P>
她挪动着步子往顾宣身后躲。</P>
他本来跟着表哥来大昭寺，就是为了见玉腰奴的，可从来没想到要撞见佛子，要是她老爹知道她干的混账事，回去非得扒了她的皮不可。</P>
相比她的反应，顾宣就淡定多了，面色恭恭敬敬的同檀迦见礼。</P>
“佛子。”</P>
檀迦右手掌佛珠，略微颔首。</P>
他们回避一侧商谈事务，顾染青听不大清楚，只能偶尔听清那边传来几道清越谦和的声音，是那个佛子，话语简短，如同远处隔一下撞击一下的钟声，十分好听，但表哥却说得像苍蝇嗡嗡。</P>
她老爹对佛子的敬仰，简直算是到了恐怖的地步，日日供着佛子的画像，一个大老粗还学着吃斋念佛，那模样，要有多搞笑就有多搞笑。</P>
她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胆，心中那些八卦之意都要溢出来了，目光忍不住频繁瞄向檀迦。</P>
另一道身影上前，隔绝了她有些无礼的视线。</P>
顾染青抬头，对上参禅肃穆正色的脸，讪讪地缩了缩脖子。</P>
这和尚，怎么看着那么凶啊。</P>
那日离得较远，参禅没看仔细，现在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P>
原来那日同公主相拥的不是男子，面前这个人，俨然透露的是女子姿态。</P>
不过好似有些眼熟，福至心灵，他瞬间响起了顾染青的身份。</P>
这不就是在宜城时，同公主一起受佛子赐福的城主小姐吗？</P>
不知为何，参禅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P>
看来不是来同佛子抢公主的。</P>
想到此处，他的目光都和善了些许。</P>
身后忽地传来檀迦的声音，他连忙转身迎上去。</P>
檀迦轻声吩咐：“去取我禅室里供奉的佛经来。”</P>
参禅应是，朝寺中走去。</P>
顾宣也是受顾染青的父亲所托，得檀迦同意相赠佛经后，微微致谢，后日他们便要离开陵城，也算是借此机会来同佛子辞行。</P>
与檀迦商谈时，他谈吐温和，让人从身心都感受到抚慰与安乐，而那日无意之间在他脸上瞥见的神情，就好像只是他的错觉。</P>
这个僧人啊，慈悲的姿态，轻易便能看穿喧扰浮世，纷繁人心，而世人呢，只知道顶礼膜拜，敬他于佛，所以永远都看不穿那慈悲之下掩着的菩提心，淡漠到令人发指。</P>
红尘十丈困住众生芸芸。</P>
这红尘，终究是把佛子也困住了。</P>
顾宣闻着鼻尖若隐若现的茉莉香，暗暗心惊。</P>
不是佛前供奉的焚香，是那种缠绵清甜的气味，若不是与人接触甚久，也不至于染上。</P>
习武之人，嗅觉自然是异于常人，更何况他刚与佛子离得近，自然是察觉到了。</P>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啊！</P>
没过一会，参禅捧着佛经而来，交到他手中。</P>
顾宣伸手接过，道：“如此便多谢佛子。”</P>
檀迦神色未变，轻声应和一句后，转身便同参禅朝寺中走去。</P>
路过顾染青身边时，他的余光轻扫，不带一丝情绪。</P>
那眼神虽是轻飘飘的掠过，好像没再看她，又好像带着难言的威压之势袭来，顾染青浑身一个激灵，头垂得更低了。</P>
等到那股威压散去，她才跑到顾宣身边，说自己还想见一见玉腰奴。</P>
檀迦步履轻缓，并未走远，‘玉腰奴’三字落入耳中，墨眸微阖，拾阶而上的动作顿了顿。</P>
参禅不明所以的跟着他停下步子。</P>
檀迦静立片刻，袈裟上缀着的金线缕缕浮动，他看向参禅，轻声吩咐了句。</P>
参禅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紧锁，回头看着顾染青离去的方向，应了声“是”。</P>
他是佛子身边的人，亲自去说公主的下落，怕是会惹人怀疑……</P>
佛子会不知吗？</P>
他心中暗叹，也不敢多说什么，转身离寺。</P>
寺中的回廊历时久远，上面的木梁透尽沧桑清苦，绛红色的身影沉着走过，光透过枝桠洒落，霞光轻笼肩头，一半佛光普照，一半陷于阴影。</P>
偶尔有僧人路过朝他见礼，檀迦下颌轻点，神色从容。</P>
他身旁没有任何人，所行之路，也与众僧行去的方向截然相反，可路过的信徒，皆驻足回首，虔诚合掌膜拜那抹身影。</P>
……</P>
鹿忧收好信，看着角落里黑乎乎的一团，忍不住笑出了声。</P>
她身上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素白的衣裙都沾染了黑墨，可她无暇去管，拿着信就想要净思去送。</P>
刚好便遇见领着顾染青前来的参禅。</P>
鹿忧愣了愣。</P>
参禅解释道：“是佛子吩咐的。”</P>
顾染青当即脸上一副磕到了的模样，笑得还有些暧昧。</P>
鹿忧知道她不正经，头疼扶额，没有看她，而是对参禅说：“劳烦将这封信交还佛子。”</P>
她说的是交还，参禅看了眼上面的封漆，伸手接过，点了点头，可是瞧见她身上墨迹斑斑，有些担忧地问：“公主这是？”</P>
鹿忧顺着看了眼，不甚在意的笑了笑：“不小心弄的。”</P>
参禅拿着信看了眼，既然信在公主手中，那佛子定是问过公主了，他刚才随着佛子回寺时，见他面色冷淡，一直不敢开口询问，如今，公主在面前，他真的很想知道公主的选择。</P>
鹿忧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中猜到了几分，朝着顾染青耳语几句，她一副我了解，我明白的模样，走到远处去回避了，见她离去，才出声问参禅：“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P>
参禅点头，斟酌道：“公主看过信了，可要回皇城同亲人团聚？”</P>
鹿忧笑了笑，反问：“我以为凭着参禅师父察言观色的能力，应该能猜到我做出的选择才对。”</P>
参禅愣住。</P>
他确实猜想过，公主会为了佛子留下来，如今听了她的反问，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一颗巨石卸下来，随后便对她涌起难言的感激。</P>
鹿忧对上他喜悦的神情，眉头微挑。</P>
她今日早已告诉了檀迦自己的选择，但也没有直接向参禅言明，反而打了个哑谜让他送信。</P>
“信中是我的答案，记得亲自交予佛子手中。”</P>
参禅盯着信看了眼，笑着点头离去。</P>
等到人走了，鹿忧才忍不住笑出声，肩膀突然重了些，回头便对上顾染青含笑的脸。</P>
她道：“你这是，成了呀。”</P>
鹿忧：“……”</P>
顾染青打量了眼四周，啧啧出声。</P>
“想来昨晚定是春风一度，佛子今日便金屋藏娇了。”</P>
难怪和尚不在寺中，怕是从玉腰奴这回去的吧。</P>
温香软玉，佳人在怀，还修什么菩提心，念什么慈悲经啊。</P>
果然在寺门口时，那凉飕飕飘过来的视线是她的错觉，顾染青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