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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墓前。

时值四月，三缕春风，莺飞草长。

苏叶支走了母亲，独自坐在地上，靠在墓碑前，他想和父亲单独说说话。

其实苏叶和父亲的交流并不多，中学开始苏叶便是寄宿，而父亲外出务工，两人一年见面的日子寥寥，大概也就是过年那段时间。所以苏叶和父亲的相处记忆并不多，如今还能想起的，大概就是小时候了。

在数不清的夏夜，在农村的平房上，睡在蒲草编制的草席上。听着蝉鸣蛙叫，感受着晚风，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父亲会给苏叶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放牛，赶鹅，骑着二八大杠和朋友们在周围村子里呼啸而过，也会讲他最爱的电视剧《便衣警察》，会唱他最喜欢的歌曲《真心英雄》

这是苏叶时至今日都无法忘怀的记忆，也是父亲留给他为数不多的记忆

其实，从接到父亲死讯到下葬，苏叶都没有流一滴泪。他平静地安抚哭的撕心裂肺的母亲，平静地接待来往的亲戚熟人，平静的好像父亲根本没有离开一样。

那个时候，苏叶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直到那年的父亲节，一条广告短信提醒自己今天是父亲节。苏叶好像一瞬间被击中心房，在时隔一个多月以后，泪如雨下，这条短信让他意识到，他再也没有爸爸了

时间好像过得飞快，一眨眼父亲已经离开九年了。

苏叶看着墓碑，终于开口道，“爸，我又回来看你了。这次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爸，你一直都以我为骄傲，说我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是整个苏家的骄傲。但你不知道，其实你儿子早恋呢，在高中的时候就有喜欢的人了。

爸，我不是一个有勇气的人，喜欢她却不敢开口。以前不给你说，是怕你自责，你肯定会想是不是我不中用，所以我儿子才不敢。不是这样的，我一直都为咱们家自豪，你和妈给了我最好的环境，给了我最珍贵的爱。我没有勇气，是我自己的原因。不过看来老天还是眷顾我的，让我得偿所愿。

爸，你知道吗，你儿媳妇很好，她叫姜白芷，性格活泼又可爱，和她在一起很快乐。你也不用再担心我了，我有人照顾了，我会和她好好地走下去，结婚，生子，组成一个像咱们家一样幸福的家庭”

但说到这，苏叶突然哽咽了，因为父亲，永远都看不到他的婚礼了。

父亲一生都不爱美，不讲究衣食住行，或者说想把有限的爱都给他和母亲。所以父亲对自己是很苛刻的，很少穿新衣。但有次逛街，他却一眼相中了一套西装，两百多块钱。他想在自己的婚礼上穿，他想，我儿子那么有本事，一定要穿的给儿子长脸。

这件事后来还是母亲告诉苏叶，苏叶才知道的。当时他一笑置之，但没想到，那套被父亲买下压箱底，等到准备他结婚时穿的西装，再也没有机会穿上了

想到这，苏叶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往外流。父亲的愿望还有很多，他想去看看黄浦江，因为父亲年轻的时候特别爱看周润发版的《上海滩》；他想开着老年三轮车，载着他的小孙孙，把曾经讲过的《便衣警察》的故事再讲给孙子听；他想每年一家都拍一张全家福，但没想到他自己却缺席了；他想等苏叶稳定之后，就不再外出务工，在菜园里种点菜，养点鸡鸭，每天都陪着母亲，晚上两人一起散散步，慢慢变老

苏叶不敢再想，他把自己眼中的泪水擦掉，强制让自己笑道，“爸，我真是该打，一年才见你一次，还哭哭啼啼的。”

“爸，我现在身体健康，过得也算开心，还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母亲也都好，我们挺幸福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的生活，好好的过每一天。”

“爸，今天就给你说到这了，明年再来看你，到时候我带着你儿媳妇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