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佑三十二年,正月二十三。</P>
南都府,天阴。</P>
刘寄德天还未亮便起床了。</P>
照例盥洗收拾结束,出门往府衙走去。</P>
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忽然愣愣的站在原地。</P>
今日似乎不必再去府衙……</P>
南都府官员名义上由朝廷任命,等到了地方,却要乖乖听许氏安排。</P>
镜州许氏本宗,已经完了!</P>
府衙官员无论是否忠于许家,都因牵涉许家谋反一案获罪,有被虔州卫就地正法,也有充军流放。</P>
现在的南都府衙,不再需要他们这群小吏。</P>
以后是否还会需要,刘寄德心中也没有底。</P>
愣了半晌,他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空,灰暗的天色,不知道是不是预示着什么,亦或者真的要下雨。</P>
刘寄德转过身,回望自家大门。</P>
落雨与否,不过是一时一日之事。</P>
可丢了在府衙的活,往后一家的生计可怎么办?</P>
想到这里,刘寄德抬脚继续往街上走去。</P>
许府遭逢大变,那位在许府做管事的亲戚已经逃回家中。</P>
也不知道前些日子经他介绍,进入许府的魏兄好友之子,是否能躲过一劫。</P>
如若真的遭逢不测,自己心中难安。</P>
许家谋反一案,在南都府乃是天大的事情。</P>
走在街上,刘寄德却惊讶的发现街上普通百姓的生活,并未受到太多影响。</P>
最初两日担忧过后,小贩们又重新上街了。</P>
街边的商户们也打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P>
该吃饭的人吃饭,该听书的人听书。</P>
日子似乎还是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因为少了许家而有太大的不同。</P>
人人都觉得,南都府便是许家的南都府。</P>
没了许家,南都府还能是南都府么?</P>
以前大家只是幻想,却不料真有那么一天。</P>
刘寄德漫无目的行走在街上,也不知走了多久,等他驻足抬头看见眼前的匾额时,方才停下脚步。</P>
古韵楼。</P>
竟是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P>
闲暇无事之余,古韵楼无疑是刘寄德最喜爱之所。</P>
没想到两条腿已经熟悉了这条路,带着他来到了门口。</P>
“刘大人,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里边请!里边请!”</P>
刘寄德还在愣神,小二却是认出了这位老主顾,拉着他就要往里面走。</P>
若是换了往日,刘寄德一定要开怀大笑,说上两句好听的话,再迈开大步进门。</P>
顺着左侧二十三级楼梯走上二楼,上楼右转继续向前,走个十七八步,经过四张大圆桌,便是自己常坐的位置了。</P>
但是今日,刘寄德犹豫了。</P>
他已不在南都府衙当差,古韵楼的茶水虽说不贵,到底还是一笔额外开销。</P>
眼见刘寄德犹豫,店小二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P>
“刘大人,我家老板说了,今日老顾客听书免茶水费,还有额外点心赠送。”</P>
刘寄德诧异的看着店小二。</P>
“这是为何?你家老板发横财了?”</P>
二小四下看看,见附近无人,他压低声音道:“听说老板早年因为这间酒楼得罪过许家。老板有一个亲兄弟,死在了许家人手里。”</P>
听到这里,刘寄德也就明白了。</P>
老板不是发横财,而是大仇得报。</P>
茶水点心免费,他安然来到了自己熟悉的位置上。</P>
这会儿时间尚早,古韵楼人不多,也无人说书。</P>
刘寄德安心品着茶。</P>
喝了没两口,他便被旁边桌上的人声吸引。</P>
“谁说南都府没了官差便会大乱?遮天手窦奎的名号岂是白叫的。人家早就派人放出话来,南都府不日便会有新知府上任,若是有人在此期间胡作非为,他决不轻饶!”</P>
“咋了,他窦奎还敢回南都府不成?”</P>
“有什么不敢?许文豫兄弟几人死了,许老太爷也死了。许家剩下的人被虔州兵押着往虔州去了。镜州卫一群酒囊饭袋,死伤三成,其余人逃回卫所不敢出来,你说说,还有谁是窦奎的对手?”</P>
“你别忘了镜州姓什么,等许府旁支反应过来,必然会重新占据南都府,到时候窦奎还不得夹着尾巴逃走!”</P>
“切,要不说你孤陋寡闻呢。许家犯的是什么罪?谋反!谋反你懂不懂?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许府旁支自身难保,还哪有心思来南都府?”</P>
“五姓七族哪是白叫的。许家老五老六还在雍京,老九也还活着。许家谋反一案莫名其妙,会有人相信他们着呢谋反?看着吧,这事没那么简单结束。”</P>
“你怕是还不知道,虔州兵已经放出话去,若是许府各分支交出钱财伏法,便可免去死罪。若是冥顽不灵,还想在镜州作威作福,虔州兵还会再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