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面不改色地合上笔盖，垂下眼盯着信纸上尚未干涸的墨迹。</P>
他在岚、华面前提起过自己的死亡，一神一人的态度，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P>
羡鱼只愿意为女性多花些心思。</P>
他不在乎岚的情绪，因此在华情绪低落时，试着用惹华生气的方式，转移对方注意力，结果自己也气个半死。</P>
当羡鱼再次从岱阳口中提起过往时，他尝试着换位思考，仔细想了想。</P>
如果换作是他与关系亲近的下属，一同出行游玩的时候，见到对方在纸张上写着什么。</P>
他抱着尊重下属隐私的想法，没有细看那张纸上的文字，等到对方逝去，这才知道对方当时是在写留给他的遗书。</P>
羡鱼：“……”</P>
光是想想，就感觉要堕入魔阴身了。</P>
羡鱼终于明白了岱阳的想法，体会到了相同的感受。</P>
对方是在想，如果当时能看到那封信，是否会有挽回的机会呢？</P>
羡鱼当即摇头否认道：</P>
“我哪儿有什么文采？不过只是多看了些书，至于留给你们的信？是在很久之后写的。”</P>
岱阳从不指望能从元帅口中得知真相。</P>
溺爱下属的元帅不会承认的，只会否认她的话。</P>
听完这番话，岱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些什么。</P>
她开始回想元帅写出的那两句话。</P>
哪怕是恋爱经验丰富的海王，也得夸上一句。</P>
无论是说给亲密无间的伴侣，还是说给感情破裂的旧爱，都相当合适。</P>
某种程度上，很好地安抚了旧爱的情绪，并表明了自己不会后悔的态度。</P>
乍一看，不像是元帅写的，倒像是出自岱阳之手。</P>
她与元帅的观念不同，元帅不在乎过程只在乎结果。</P>
岱阳不在意结果，只会享受过程。</P>
她在进入一段亲密关系后，每一分每一秒的感情，都是真挚的。</P>
不求结果，不求同行。</P>
至于其他男女所求的曾经拥有？所求的爱？她通通不在意。</P>
星海那么大，能有资格与仙舟合作的人少之又少。</P>
而能站在岱阳这个罗浮将军面前的人，更是凤毛麟角。</P>
彼此相遇，便已是缘分，何必强求一个结果呢？</P>
只是岱阳没想到，事事执着于结果、绝对理性的元帅，竟然会为了安抚爱人的情绪，写出与他平日作风不符的情话。</P>
岱阳明白了，为何会有数不清的姑娘执着于元帅。</P>
元帅有着近乎完美的外表，创下整个星海无人能超越的成就。</P>
对方身上有着许多标签和光环，例如全知全能，是最接近神明的人。</P>
元帅平等地爱着所有子民。</P>
这样的人，会为何人侧目呢？</P>
会沉溺于情爱，为某个人生出情绪波动，直至生出人性独有的占有欲吗？</P>
自诩是星海中最优秀的富家小姐们，自然会生出好胜心。</P>
等了解过元帅后，她们都知道，元帅不会为任何一个人破例，却还如飞蛾扑火一般，追逐着。</P>
万一呢？万一神明会为她侧目呢？</P>
岱阳收回思绪，接过元帅递来的信封，塞进档案袋里。</P>
她不愿再与对方聊起留下的、自己却没有拆封的信，出言调侃道：</P>
“没想到，您和我的观念，还挺相似的嘛……”</P>
羡鱼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觉得这一句最合适。”</P>
他并不认同岱阳的观念。</P>
羡鱼给镜流留下了一大笔资产。</P>
他不认为对方会在两人恋爱时坦然接受，于是他打算等两人分开后，再告诉镜流。</P>
可是，他该写些什么，让镜流接受呢？</P>
羡鱼琢磨了好久好久，没想出来，他发散思维，认为自己在分手后，大概率会去一趟虚陵，去见华一面。</P>
想必他与镜流不会再见了。</P>
见不着面，镜流不就只能接受他的资产了？</P>
想通这一点后，羡鱼立马开始琢磨另一个问题。</P>
思考双方体面分手后，该如何告别呢？</P>
羡鱼认为得先夸赞镜流，并表明不后悔与对方相恋的态度。</P>
他斟酌着措辞，在信上写下了他认为镜流在分手后最想听到的话。</P>
就像是很久以前，他在邮轮上，在遗嘱中的最后一行，写下下属最需要听到的话。</P>
一旁的岱阳开口问羡鱼：“那您是打算到时候亲手交给她吗？”</P>
羡鱼沉默一瞬。</P>
要是两人真的分手了……再次见面恐怕只会觉得尴尬吧？</P>
羡鱼摇了摇头：“不了，到时候，找人替我转交给她吧，至于人选……”</P>
他顿了顿，最先排除持明龙尊丹枫。</P>
丹枫总是背刺他，精神状态不够稳定，谁也说不准对方会做出些什么。万一哪天丹枫犯病，提前把这些赠予协议交给镜流，那可怎么办？</P>
羡鱼正思考着人选，就见镜流和禅真朝着他们走来。</P>
他轻声道：“那就给你的后辈吧，哦，记得提前跟他的上司说一声。”</P>
岱阳先前是罗浮的将军，自然能明白元帅所说的后辈和上级是何人。</P>
后辈是现任罗浮将军腾骁，上级则是现任元帅华。</P>
元帅真是从来没有变过，不会在下班时间找下属，事事都按照流程走。</P>
这本是一件小事，元帅大可以随便差使腾骁，结果对方却还是按部就班，提前转告他们的太女。</P>
岱阳收回档案袋，笑着朝正在靠近的镜流和禅真看了过去，对羡鱼说：“好的。”</P>
羡鱼接过镜流替他调的蘸料，等镜流落座后，问：</P>
“你们刚刚聊了些什么？”</P>
镜流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禅真险些从座位上蹦起来，她语速极快：“这是我们女孩子之间的秘密哦——”</P>
禅真眼巴巴地看向镜流：“对吧对吧？”</P>
镜流停顿片刻，接着点头附和：“对，这是我与她的秘密。”</P>
羡鱼当着两位小辈的面，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拿起公筷涮肉。</P>
等他与镜流两人相处时，总能问出来了吧。</P>
羡鱼等肉烫熟后，随手用公筷夹到镜流的碗中。</P>
原本正跟镜流聊着天的禅真和岱阳，齐齐闭了嘴，盯着羡鱼和镜流二人惊叹出声：“哇——”</P>
镜流：“……”</P>
她目光游移一瞬，心下生出几分不自在。</P>
与白珩几位友人相处时，他们顾及镜流的感受，很少会起哄打趣两人。</P>
这一次，镜流见到了羡鱼的长辈，二人非但不在意她的年龄，还主动释放善意，一副要与她打好关系的样子。</P>
面对长辈的起哄……镜流就不好说些什么了，只能忍着脸颊的热意，任由二人打趣。</P>
羡鱼叹了口气，在桌下拍拍镜流的手背，安抚对方，接着看向一直在搞事的两个下属，催促道：</P>
“好了好了，快吃肉吧，再煮就该老了。”</P>
禅真和岱阳下意识挺直腰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