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难得把策士长的话听了进去，缓步离开，转身踏入他很久没有仔细观察过的、曜青的街道。</P>

之前，羡鱼和下属们走在这条路上时，总会被热情的曜青人拦下，衣服上的口袋塞满着各式各样的小礼物。</P>

好在羡鱼提早删掉了自己在课本上的信息，现如今，已经无人记得他，除了下属外，更无人能认得出他。</P>

很快，乌云集聚在一起，雨滴大颗大颗地下坠，行人纷纷加快脚步，躲避这场雨。</P>

雨水一点点打湿羡鱼的头发。</P>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是曜青下雨的日子。</P>

羡鱼四下张望着，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凉亭，正当他准备调转方向时，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灰蓝色短发的小孩。</P>

鬼使神差地，羡鱼看向小孩的那双耀眼的蓝瞳。</P>

他想，找到了。</P>

他找到了能够使用羽渡尘，能够接替他位置的人。</P>

或许是那小孩的发色和眼瞳，与他残破记忆中的某个人，太过相似。</P>

因此，羡鱼十分笃定地认为，对方能够使用羽渡尘。</P>

尽管这一推断无凭无据，并不符合他往日的行事风格，但他还是没有挪开视线，注视着那小孩一路跑到凉亭。</P>

羡鱼强压下心中生出的喜悦，点开小孩的面板，发现对方除了科研外，其他数值与SSR十分相近。</P>

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跟着一同跑了过去。</P>

继承人年龄还小，数值还有提升的空间。</P>

羡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P>

“下雨了居然知道躲？你好聪明啊！”</P>

等到这句话说出口，羡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多么地夸张，就像是舞台上表演歌剧的演员。</P>

不出他所料，那数值优越的未来继承人，并没有因为他的这句话而放松警惕。</P>

继承人眼神怜悯，似乎是把羡鱼当成了失心疯。</P>

羡鱼没有在意，迅速上前几步，趁其不备和继承人拉近距离，他一只手揪住小孩的后领，另一只手掏出玉兆。</P>

“捡了个孩子，ta想和我回家——”</P>

羡鱼说完这句话，只觉得胸口和脖颈传来一阵剧痛。</P>

好似胸口被重物压着，脖颈被利刃割开皮肉。</P>

他奋力抬起手，抚向脖颈，以为会摸到湿热、黏腻的血液，不料只摸到柔软的皮毛，再仔细一捏，是厚重的皮肉。</P>

羡鱼神情恍惚地与那重物对上视线。</P>

那重物发出嗲嗲的叫声。</P>

是猫。</P>

是尺玉。</P>

羡鱼努力推着胸口的那辆半挂：“……祖宗，别压了，肋骨要断了！”</P>

他推了半天，猪咪这才慢悠悠地从他身上下来。</P>

羡鱼扯开睡袍的领口，低头瞅了一眼。</P>

果不其然，胸口处被半挂压出四个猫爪印。</P>

羡鱼抬手摸向先前察觉到痛感的脖颈，定睛一看，是血。</P>

他没好气地捏住尺玉的后颈，本想直接拎起来，但考虑到那远超同龄猫咪的体重，还是放弃了。</P>

羡鱼决定扣掉猪咪这个月的所有罐头。</P>

他起身来到浴室，用清水冲洗被猫抓流血的伤口，等了好一会儿，伤口终于不再流血。</P>

至于需不需要打针……家养猫，问题不大，完全不需要折腾。</P>

羡鱼强行将自己的思绪，从先前的记忆中抽离。</P>

他翻看起玉兆，无论是镜流，还是太卜司的工作群，都没有任何新的消息。</P>

他不受控般打开与现任罗浮将军的聊天界面，跳过腾骁情真意切的小作文，再次翻出自己的讣告。</P>

日期离怀恩节太近了。</P>

这……就是他们选择赴死的原因吗？</P>

羡鱼继续翻看那份苍城实验室的报告。</P>

其中，就有死于自尽的、研究员们的名单。</P>

这份名单并不是按照名字首字母排序，而是按照职位，从高到低进行排序。</P>

因此，羡鱼一眼就看到了马蒂的名字。</P>

他接着向下看，其中的名字或熟悉、或陌生，他感到熟悉的研究员们，均毕业于仙舟援建的学校。</P>

除了马蒂外，羡鱼没怎么和其他人相处过。</P>

按照时间线推算，他们似乎和马蒂一样，选择了机械飞升。</P>

他们将意识转移，还有很长的人生，就算是羡鱼相处过，在他们的人生里，也不过是占据了很小一部分时间。</P>

为何会在发出自己讣告的那一天，选择自尽呢？</P>

羡鱼猜测，他们选择自尽，或许并不只是因为自己。</P>

难不成，还真和hua说的一样，他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P>

不应该啊，他给下属们留下了遗书，只要他们看过遗书，就绝不会选择奔赴死亡。</P>

羡鱼的目光落在马蒂的名字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P>

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在此刻忍不住动摇。</P>

朝颜，朝颜易逝。</P>

马蒂，殉道者。</P>

他们两个人的名字，真是不吉利啊。</P>

那么，hua的名字呢？不会也不怎么吉利吧？他现在只想摸鱼，不想被返聘回去干活啊！</P>

羡鱼心里五味杂陈。</P>

在被他忘记的那段记忆中，他与下属们，既是初遇，亦是重逢。</P>

那是他无法改变的过去。</P>

等等，也不是不能改变……</P>

羡鱼回想起自己的特殊体质——「高维入侵者」。</P>

他不只能破除「不死」的诅咒，还能杀死星神。</P>

当然，前提是能接触到星神的本体，不然杀掉分身多没意思啊？</P>

想回溯？最简单的方法是，刀掉自己的挚友浮黎。</P>

只可惜，获得这段记忆后，挚友不可能再主动来找他了。</P>

羡鱼对此感到无比惋惜。</P>

紧接着，他回想起岚打晕他时，对他说：“你没有失败，你成功了。”</P>

那么，岚指的是什么呢？是杀死那些星神？还是带着仙舟人升维？</P>

羡鱼深知，不管是问岚，还是问阿哈，祂们都不会给出答案。</P>

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马蒂的名字上。</P>

曾经，马蒂兴致勃勃地和羡鱼讲述自己的构想。</P>

无论是能够检测魔阴身的玉兆，还是无差别抹消智慧生物的中子枪……</P>

马蒂都没有辜负他的期望。</P>

哦，还有那项转移意识的特殊技术。</P>

那么，对方有没有可能，没有真正地死去呢？会不会把意识保存在某个地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