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酒保端上来辣子兔丁。
中村健刚想去接,却被日本人一把夺过去:“先前盐水鸡蛋我答应请你吃,但这个我改主意了,我自己吃。”
中村健吞了口口水茫然无措:“做人要讲信誉。”
心说我做错了啥?
日本人故意仔细咂摸辣子兔丁,还啧啧有声,道:“是的,对诚实的人讲信誉,对不劳而获满嘴谎言的人么,却大可以翻脸不认。”
中村健馋坏了。
他终究也没能尝到这“大人的圣餐”的滋味如何。
却不明白这日本人为何突然翻脸。
日本人见中村健对他刷出来的骨头眼中带着垂涎之色,便将骨头放回嘴里使劲儿嚼,连骨头带肉一起吞下去。
中村健吞口水:好好好,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是吧?
他眼珠子一转:“老兄,其实对你的现状,我倒也有几分见解,或许能帮你解开心中苦闷。”
“你说的话,我连句读都不信。”
中村健看他快吃完了,心中发狠:竹席揩屁股,不给你漏一手是不行了。
他加快语速:“咱们就拿感情为例。假若你喜欢上一个女子,苦苦求索而不得。与其煎熬,不如来个痛快。要么霸王硬上弓然后去坐牢,要么当面对峙问她自己还能否有希望,她说不成,那便可以放弃。变相来说,一个是掌握主动,一个是交出主动权。”
剩下最后一块辣子兔丁时,日本人忽然停顿,他将盘子推到中村健面前:“你吃吧。”
中村健以120迈的手速将最后一块辣子兔丁抓住,塞入口中。
“唔……天啊,香,哎呀我没喝酒怎么就迷糊了?”
……
赵传薪去敷香酒馆路上,被彼得·格雷宾截住:“大人,如果下一部电影需要表演拳击,那您得好好教教我,我总练不好。”
“没事,我随便再找个拳击手。”
“啊……大人,发发慈悲,我真的还想拍电影。”
赵传薪绕开彼得·格雷宾,边走边思考他炸了这么多地方,明治这些人是会妥协,还是会报复?
如果报复,要从哪开始呢?
他随口敷衍:“找个人实战演练一下,会进步很多。”
“不行的,他们会还手。”
赵传薪说:“那你求他们发发慈悲。”
彼得·格雷宾:“……”
赵传薪照例来敷香酒馆坐下。
他挺喜欢这种乌烟瘴气中充斥香水味道的环境。
每天看毛子们喝的五迷三道,动辄大打出手,鼻血长流。
有一天,一人将另一人眼珠子好悬抠出来。
赵传薪拍手叫好,丢了5戈比过去捧场。
一时间宾主尽欢。
他刚坐下,忽然,一个日本人来到他桌子前站定。
正是之前被中村健忽悠那人。
赵传薪掏出烟盒,食指弹烟盒底,一根烟跳了出来,恰好蹦进他口中。
烟无火自燃。
那日本人沉声说:“大人,你见过我,对么?”
赵传薪噗嗤一乐:“对,咱们见过面。”
隔着好远,对方拿望远镜,赵传薪目视,双方是这么见面的。
“大人,我实话跟您说,我是被派来监视您的。来之前,我已经做好必死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赵大人只是远远地骂我们。”
赵传薪一脸无辜:“我可没骂你们,我说的是——我上早八。和——冻得你拉稀。然后你就趁机骂你同僚,说——焯尼玛,瞅你麻痹。”
日本人:“……”
忽然就毛骨悚然知道吧?
这究竟是谁监视谁呢?
日本人脸色一垮:“赵大人,我受够了,监视您根本就是无用功。与其担惊受怕,或者被冻死,还不如干脆让你杀了一了百了。”
“说啥呢?要是每个有偷窥我庞然大物癖好的人我都杀一遍,那有几个女人能活?你们愿意看就看吧,我们维和局最讲究眼睛自由。”
“……”日本人左右看看,不见自己同伴,便朝赵传薪鞠了一躬,然后拉椅子坐在赵传薪对面:“赵大人,我叫水泽秀男。如果您不打算杀我,那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这就奇了。你是不是想要靠近,然后伺机刺杀我?你可以试试,我也好奇你能不能成功。”
“这……”水泽秀男被赵传薪脑洞震惊:“绝无此意。”
赵传薪打了个哈欠:“那真是无趣,白瞎你后腰别着的那把锋利匕首了。”
“……”水泽秀男再次震惊。
实锤了,赵传薪才是监视者。
他吞了吞口水:“赵大人,自东京招魂社被炸,有局外人想要浑水摸鱼栽赃给‘匪徒’。”
“哦?是谁?”
“其中有我认识的人,他是长野县明科木材厂职工,他叫宫下太吉,是无政-府主义者。”
赵传薪惊讶:“你为何跟我说这些?”
水泽秀男叹口气:“有两个原因。
第一,松平男爵对手下太严苛,我们在外面忍饥受冻,他毫不体恤,反而责怪我们办事不力。
第二,日俄战争,日本消耗17亿日元战争经费,但我们国家胜利后,却没得到战争赔款……”
不是每个国家都像清朝一样,打前喊口号一国挑八国。
打输后一个字——赔。
两个字——割,赔。
沙俄输了,但沙俄不怂:赔钱没有,你爱哪告哪告。
日本不但不敢狂妄的继续叫嚣,反而要防备沙俄随时报复,继续扩军。
结果就是日本战后经济恶化。
军费开支占当年财政支出40%还多。
为弥补支出空白,日本的方式是向百姓增税。
比如当年赵传薪在日本偷粮,当地发生暴动。
还有当年的日比谷暴动。
水泽秀男也是穷人出身,在长野县认识宫下太吉,两人成为挚交。
交差时候,他和宫下太吉通了电报,宫下太吉用暗语告诉他想要浑水摸鱼。
不为别的,就因为宫下太吉对天皇和他的爪牙痛恨至极。
那会儿东京招魂社还没炸呢,只是皇居被炸。
但这事儿足够让宫下太吉震撼。
料想招魂社被炸,只能更加刺激宫下太吉。
赵传薪玩味的看着他:“这个也不算是合格的理由,难道你喜欢出卖朋友?”
“不,赵大人,你误会了。如果我有足够勇气,我会加入宫下太吉。但我很怕死,所以只能苟且偷生。但我想,宫下太吉一定会被捕,他没那个能力。如果是那样就太遗憾了。”
听了这个,赵传薪懂了。
他坐直身体,假惺惺说:“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日本人,真的,我讨厌的只是天皇和他的军-国主-义爪牙。是他们在东亚煽风点火。”
水泽秀男感同身受,小鸡啄米点头:“对,是这样的。”
赵传薪重新靠在椅背,一手搭扶手,一手弹烟灰,栽楞着身子说:“但宫下太吉的行为是不对的,太残暴了,好吓人的。这样,你告诉我他要在何时何地投放炸弹,我去劝他一劝。”
“……”
……
宫下太吉坐了六小时火车去了东京。
他的包里装着黑火药、引线和罐头盒以及洋钉。
此时的火车没安检,随便带。
他试验过很多次炸弹,可无一成功。
最近一次试验,是在听说桦太厅和北海道厅被炸后,他直呼内行,终于造出他自认为成功的炸弹。
他没见过皇居,不知道那里守卫森严。
他坐着火车思考:天皇不在皇居,那是在哪儿?算了,不想了,去东京碰碰运气。
到了东京,他懵了。
妈的东京夜晚还这么多人?
那娘们可真好看,咦,她怎么搂着男人进去了?什么声音?
眼花缭乱,土包子进城一般,宫下太吉背着包逛了好久,也没找到天皇临时居所。
终于到了半夜,东京不再喧嚣。
东京因为屡次爆炸,警察加大巡逻力度。
宫下太吉已经身心俱疲,但还是东拐西绕,四处藏身躲避,那贼头贼脑的样子让人一看就知不怀好意。
走了半晌,忽然,他眼睛一亮。
他看到了日比谷的法院。
法院不远处就是被炸的皇居。
宫下太吉点点头:“就是这里了。这里也是不公的源头。”
说着,他将几个罐头盒子堆在了法院门口。
他激动或害怕的手颤颤巍巍,划不着火柴。
一个罐头瓶子倒了,里面黑火药和洋钉洒出来。
罐头瓶子上居然刻着两个字:匪徒。
从暗中走出的赵传薪竖起大拇指,直呼:“内行!”
“谁?”宫下太吉紧张和惊恐之下都破音儿了。
赵传薪压低洪堡帽帽檐遮住脸:“放下那堆二踢脚,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