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太大,将她不大的声音给完全掩盖。
管事的一脸疑惑,皱着眉打开手中的油纸伞,朝着她骂骂咧咧地走过去,“你干什么,叫你呢,给谁磕头行礼呢?长公主再过一会就醒了,真想挨罚是不是?”
然而,当看到站在窗口的晏华予时,也是吓得一激灵,一扑通跟着就跪了下去。
“参见长公主。”
他诚惶诚恐,身子抖如筛糠。
晏华予眉眼淡漠,转身离去,这种小事是用不着她去管的。
她叫来府里管家的容姑姑,说那管事的太吵吵闹闹,让她将人打发得远一点,至于迎夏,看她勤勤恳恳,为人还算本分,这次就算了。
“哎,好。”
容姑姑领了她的命令,便笑着下去了。
这事过后,晏华予又开始思考祁晏休今日说的事,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够保险,又让人叫来了张竟遥,开口问的第一句便是:“人,应该训得差不多了吧?”
她倚在一张凭几上,慵懒妩媚,较高的衣领遮住了颈上暧昧的红痕。张竟遥低着头,不敢看她,“公主可随时调令。”
晏华予媚眼一抬,唇角笑意横生。
“行。”
两个月前,她用在西山苑赌来的一万两银钱,让张竟遥去发挥他作为一个刺客应有的价值——
替她暗中培养一批死侍。
她在一步步扩建自己的底牌。
后来,晏羲知道了,便理所当然地加入了进来。
在坐上帝位后,他借着便利让韩渊和张竟遥悄悄精挑细选了一批人去训练,因为选的人底子都不差,到现在应该是初有成效。
这件事,晏华予没告诉过祁晏休,但据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一早就盯着张竟遥了。
没过多久,又有下人来禀报,大理寺的陆少卿来求见长公主。
晏华予眼皮一跳,让人将他带了进来。
她正打算去找他呢。
谢廷玉的事,陆归也有参与其中,如今江陵的事一出来,他应该也得到消息了,而果不其然,陆归一进来,见到她后便说了这事。
晏华予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这时,陆归作揖道:“公主放心,臣会派人抓紧去寻找他的下落。只是,臣还是恳请公主尽早做决定,否则让他们抓到机会,死灰复燃,怕是会不利于公主。”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他低着头,虽然晏华予看不见他的脸,但还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诚挚之意。
那种感觉,是确确实实的想要帮她。
“陆归。”
她看着他,低唤了一声。
“臣在。”
“你想要什么?”
陆归一愣,抬头,就见长公主从殿中的主位上起身,怀中抱着一只猫儿,朝着他缓缓走过来,“本宫见过太多争名夺利之人,所作所为皆有所图,所以本宫很好奇,你这么尽心尽力地帮本宫,又是为了什么?”
一直以来,陆归都很聪明,二十来岁的他办案能力出色,是以年纪轻轻就成了大理寺的少卿。
上辈子,他有所图,意在为一桩被权贵压下的旧事翻案,晏华予答应了他,并且还承诺:“只要陆大人为本宫尽心尽责,本宫定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因此后来,他们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几年,她给了他更多的权利,他也几乎成为她手里最好的刀,替她处理了不少麻烦。
而闲暇时,他们也会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彼此看似只有合作利用,却又有种朋友间的惺惺相惜。
然而这辈子,由于晏华予重生后的横插一手,陆归想要为之翻案的那个人并没有死。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她身姿挺直,走到他面前缓缓停下,缝制了珍珠的绣鞋出现在他眼底,云浅裙裾上,一道道精湛的云纹在攀延,华丽又精致,彰显了面前之人身份的尊贵。
陆归就这么跪在了她脚边。
他斟酌片刻,再次低下头去,缓缓开口:“长公主殿下,臣心悦你,恰好,你可能需要一个驸马,不知,臣是否有这个荣幸?”
话一出口,晏华予不禁发出一声冷笑,“陆大人,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陆归抬头,唇角抿起一丝笑意,“臣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长公主,不会也像糊弄沈矜北一样糊弄臣吧?”
他目光隐隐扫过去,看到晏华予抱着猫儿的手腕上戴着一串朱砂手串。
若没记错,绥渊王也有一串。
晏华予秀眉微蹙,面色隐隐有些复杂。
此刻殿中只有他们二人,既然说开了,晏华予也没有逃避,她拉了旁边的一张椅子缓缓坐下,不紧不慢的开口:“陆大人,你想清楚,驸马是没有实权的,你大理寺少卿的位置是不想要了吗?”
男人愿为美色所倾,但在心中,却终究抵不过无上的权势。
特别是陆归这个人,在博弈之时,他说的任何一句话,要么信一半,要么全不信。
然而,陆归却依旧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这就不劳长公主操心了,臣既是做了决定,就一定是思虑再三的,况且,规矩是可以打破的,虽说驸马不可掌实权,但那是其他公主的,若是长公主的就不一定了。”
谁让,她是长公主呢。
而他,是陆归啊。
晏华予冷笑一声,不得不说他这算盘打得真响,简直占尽了好处。
就连祁晏休,也同他一般有恃无恐。
这时,陆归再次作揖道:“长公主殿下若是同意,归此一生,只为长公主。”
“陆大人换一个吧。”晏华予掌心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猫,唇角笑意未减,却未达眼底“如今情形已大不相同,本宫若真是答应你,才叫是害了你。”
陆归笑了笑,也没继续争辩,“那臣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你想要什么?本宫可以考虑一下。”
“臣还没想好,但长公主既是如此说了,就相当于是允了臣一个条件,待臣想好之时自会提出。”
话至此,晏华予突然明白过来,恐怕这未说出口的条件,才是陆归的真实目的。
他或许早就知道她不会嫁给他,所以以退为进。
但一个条件而已,他只要不危及燕国江山社稷,她还是给得起的。
“宁远侯府之事,长公主想如何?”他眉眼一抬,眼神隐隐透着锐利,已是恢复了一贯的淡漠。
朱红的唇一扬,身前的女人笑靥如花。
“宁远侯府勾结前朝余孽,太上皇曾念其先辈劳苦功高,命宁远侯府世子谢子英,随卫宣将军前往江陵剿灭前朝余孽,戴罪立功,孰料,侯府之人,叛逆之心不死,罔顾圣恩,谢子英与反贼勾结,谋害卫宣将军,致其生死不明。而今,宁远侯府勾结反贼,证据确凿,陛下有令,谢氏一族于三日后满门斩首,凡涉事人等、三族之内,同罪。贼子谢子英,逃匿在外,遂令,燕国上下悬赏缉拿。”
话落,她唇角笑容逐渐变得诡异,冷冷的,没有丝毫温度,但配上那张千娇百媚的容颜,给人的感觉却又是极为美艳的。
对一切毫不知情的福又在她怀里自在地伸了伸懒腰,翻着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哈欠。
陆归露出了然的笑意,目光从它身上掠过,再次跪拜了下去。
“是,臣谨遵长公主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