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日，冒着风雨到云府外头搭的棚子里吊唁文老板的海洲百姓依旧络绎不绝。</P>
这里头不乏有人是借着哭文落寒的机会，再流一流未曾替云太傅落的眼泪。</P>
有心的人将一切看在了眼里。</P>
云桐注意到李横总在找机会与云晦接触，而两个人似乎匆匆忙忙之间交流过几句话。</P>
只是云桐要在灵堂守灵，无法知悉他们说了什么。</P>
“这么大的雨……”云青玲跟着姐姐跪在灵堂上，在风雨声的掩护下，与云桐说着小话：“这么大的雨，是不是姨母不想让我们去海上寻她？”</P>
云桐默然。</P>
这几日海面上起了风暴，就连最有经验的渔夫都不敢驾船出海，码头上停泊了好些无法出航的船只，为了避免大量无所事事的船员们下船生事，南宫蕙调配了大量人手在码头巡逻，甚至还把柳铭换去了山南，自己带着差役去码头盯了几日。</P>
“梨果明日就回来，”深夜画眉悄悄来云府替南宫蕙传话，“我家姑娘说，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她。”</P>
“先谢过了，我有话要请你帮忙转达。”有云青玲在外头打掩护，云桐将画眉拉到角落里。</P>
“桐姑娘您千万别这么说，只要用得上我的地方，您尽管提。”画眉认真道。</P>
“你去码头与桃珠说，让她在码头好好做事，我与青玲都出不去，如今只能靠她。还有请你家姑娘多留意码头上的事。”</P>
接着云桐便让榴花带着画眉从腰门离开。</P>
画眉来的时候避开了人，但还是有人看见了她。</P>
“是权少爷身边的小厮。”榴花笃定道，“他看见画眉以后，就跑了。”</P>
“我知道了。”</P>
云桐并没有在意这件事，离开京城，云权就翻不出天。</P>
停灵三日后，一口空棺材就被埋进了云氏的祖坟。</P>
文子月送葬回来，就病倒了。</P>
此刻文兴岩才从京畿赶回来，递了拜帖进云府，云晦将他领到文子月的院子里。</P>
消瘦苍白的文子月与一身尘土的文兴岩抱头痛哭。</P>
云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五味杂陈。</P>
文子月与她隐晦地提过，文家兄弟姐妹之间的爱恨情仇，云桐以为他们恨不得亲手宰了对方。</P>
也许，人就是可以这样的，恨不得对方死，也可以趴在对方的肩膀上哭。</P>
就像刚刚云权找机会与云桐说的话。</P>
“腰门也有百姓来往，下次要避着人，就别走那边了。”</P>
云桐知道，云权说这话，意思就是他已经替她扫了尾。</P>
人的事怎么能说准呢。</P>
那边文子月哭累昏睡过去，文兴岩起身朝云晦与云桐走过来。</P>
“姐夫我也不与你废话，姐姐留下来的生意，是个什么说法，咱们还要赶紧商议才是。”</P>
“那就去落寒的院子里商议吧。”</P>
云晦交代侍女好好照顾文子月，就牵着云桐出去了。</P>
文落寒的院子还保持着以往的样子，一行人进屋的时候，梨果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P>
文兴岩看看梨果，略思考了一会儿。</P>
“你是那年跟着一起回海洲的那个小丫头，时间真快，你也开始做事了。”</P>
“能为姑娘分忧就好。”梨果落落大方向文兴岩行了一礼，便退到一旁等候差遣。</P>
文兴岩请云晦上座，自己与云桐面对面坐下。</P>
沛南离海洲近，他又有一些门路，云桐这几年的动作，他多多少少知道点。</P>
小姑娘有点手段，不过也没什么可惊讶的。</P>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生奇才，这孩子的父母不就都是吗。</P>
文落寒手中的契约账本都放在了这里。</P>
文兴岩也不与云晦客套，先翻看起来，对着文落寒的信件将属于他的东西拿走。</P>
而坐在他对面的云桐，也动手分出了要给其他人的部分。</P>
文兴岩大致看了看，在心里哼了一声，文落寒真是好手段，死了也不忘挖个坑给他。</P>
“东西分完，我也就告辞了。”契约到手，文兴岩就打算赶紧溜。</P>
“舅舅请留步。”云桐将另外一堆契约推到文兴岩手边，“这些就劳烦舅舅带给诸位老板吧。”</P>
文兴岩皱皱眉头，他看了眼云晦，后者假装被边桌上的宝石摆件吸引。</P>
装，真能装。</P>
好，我倒要看看你俩这姑娘有几斤几两。</P>
文兴岩转过脸，严肃地看向云桐：“你知道这有多重要吧？”</P>
“我知道。”云桐点点头，“这些我都看过了，田庄铺子商线，散落在齐州各处，有的还远在京畿与北地。可是这些产业之间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谁都离不开谁，若是要强行拆解，一定要脱一层皮。所以……”</P>
云桐的手指落在自己的那叠契约上敲了敲，接着说：“我只需要抓住几处地方就能稳住整体，舅舅只要安排商线就能轻轻松松地赚大钱，大家互相帮衬，都有好处。”</P>
文兴岩发现自己开始讨厌这个小丫头了。</P>
天才，天才，怎么到处都是能踩在他头上的天才。</P>
“舅舅。”</P>
云桐诚恳的表情在文兴岩看来就是一层面具，面具底下就是打得劈啪作响的算盘珠子。</P>
“文三冰时常与我说，受您不少照顾，以后一定好好帮您做事。”</P>
文兴岩泄了气，是啊，这丫头的手早就伸到他身边来了，他在这儿再装气急败坏还有什么意思。</P>
“三冰那小子是个人才，真是帮了我大忙了。”</P>
“兴岩不必客气，”云晦突然插言道，“都是一家人。”</P>
“姐夫说的是啊，一家人。”</P>
此时，传话的榴花进来看了云桐一眼，然后低下头：“老爷，前院有事。”</P>
“知道了。”云晦转身嘱咐梨果一句：“照顾好姑娘。”</P>
文兴岩顺着云晦的视线打量了一番梨果，这丫头手上的骨节硬朗，再看她那结实的身板。</P>
是个能打的。</P>
“不如，我与姐夫一同出去？”</P>
云晦摆摆手：“你还有事没交代，大姐儿，送送你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