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桐很熟悉这种眼神，这种不加掩饰的审视与斟酌，上辈子，出现在每一个与云皇后对峙时的朝臣元老的眼睛里。</P>

因为看不起，所以不伪装。</P>

文老太君又是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总不能因为还记着管她叫姐姐的事吧？</P>

这人老来老去怎么能越来越小心眼呢。</P>

不过也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情。</P>

为了缓和气氛，云桐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曾孙女云桐，见过老太君。”</P>

文老太君没有应声，而是抬手向章嬷嬷示意。</P>

就见章嬷嬷双手捧着一个薄木匣子过来，递到云桐面前。</P>

站在一旁的花嬷嬷想替她接着，云桐却上前一步亲手从章嬷嬷那里接了过去。</P>

匣子到她手上她就后悔了。</P>

好沉，要不是她早做好准备，非要被这匣子压脱手不可。</P>

“谢老太君。”云桐垂眸，一副安分的样子。</P>

这么沉的匣子里头肯定不是首饰，该不会是经书吧？</P>

“去吧。”</P>

不等云桐接腔，文老太君转而对文子月道：“去把玲丫头喊进来，还有……”她又对着花嬷嬷生气道：“你也留我这里，走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给我来封信。”</P>

“老太君安，云桐告退。”云桐后退着准备离开。</P>

“等等。”文老太君叫住她，云桐连忙驻步，却险些被手里的匣子坠倒。</P>

“既然你身边还没备齐人，那就把门口那丫头领走吧。”</P>

“是，老太君。”</P>

“你刚住进来，想必有许多东西归置，忙去吧。”</P>

这就是让她直接回自己院子的意思咯？</P>

云桐与姐妹们打了个招呼就抱着匣子离开。</P>

她的确有许多事情要做，朱十一今早从沛南给她带了些信件回来，她还没来得及拆。</P>

对了，还有老太君给她的侍女。</P>

虽然云桐猜到文老太君会赏人给她，可是看到等在门外的女孩时，她还是微微露出了惊讶的表情。</P>

这孩子八岁上下，虽然一头黑发，但眼睛却是蓝色的，是个蛮子。</P>

她一个人等在那里，背着一个小包袱，手中还捧着一个小匣子。</P>

见云桐出来女孩连忙上前，要接过她手里的东西。</P>

“咱们走吧，也没几步路。有什么事回去再说。”云桐并没有把东西交给她，而是用更省力的方式将匣子抱在怀里。</P>

“是，姑娘。”</P>

云桐带着人回了院子，直奔书房。</P>

梨果正在练字，见云桐进来刚想放下笔，过来为她更衣，就被云桐阻止。</P>

“你先练完。”</P>

云桐将匣子放在自己的书桌上，顺便扫了一眼梨果写的字，有些长进。云桐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以往，梨果很快就能帮她书写了。</P>

接着云桐又对文老太君塞给她的孩子道：“你来帮我换衣服。”</P>

这孩子的动作并不是很熟练，胜在机灵，得了云桐的示意，就能举一反三，倒也没遇到什么问题。</P>

“以后你和梨果睡在一屋，先去把东西收拾好，再来见我。”</P>

“是，姑娘。”</P>

仔细听，这孩子的口音也有点奇奇怪怪的。</P>

云桐坐在榻上，打开文老太君给她的匣子。</P>

果不其然里面是一本厚厚的书。</P>

“海洲县志？”</P>

文老太君给她县志，是什么意思？</P>

云桐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该不会是母亲或者姨母与老太君说了些什么，文老太君默许她可以去做些什么吧？</P>

*</P>

“老太君您……”</P>

文老太君屋里的人已经散了，只剩下章嬷嬷。</P>

章嬷嬷扶着她坐到摇椅上。</P>

“有什么事就说，我现在可没时间等你吞吞吐吐。”</P>

“您真要听落寒小姐的话，把这事交给小小姐去处理吗？”章嬷嬷与花嬷嬷一样，都是看着文家姐妹长大的，哪怕她们二人已经嫁进云家多年，她也依然不会改口。</P>

“小小姐虚岁也不过七岁，这怎么行呢？”她无不担忧地对她一生的主人谏言。</P>

“你带着弟弟妹妹逃难的时候几岁？”文老太君笑了一下，伸手向下比了个高度，“你那时候还没有桌子高，就敢跟我讨价还价。”</P>

“那怎么能一样呢？”</P>

“我看你比她强，你那时可是扛着三条人命讨一条活路。这丫头现在不过是出去做点狐假虎威的事情，若是这都做不了，我看不如把她早早嫁出去，祸害别人家算了。”</P>

“我总觉得小小姐还小呢，不如交给晦少爷。”</P>

“世人皆被名声累啊。三小子的名声既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负累，莫说海洲，就是盛京里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等着他在这孝期里出错。还有落寒子月那两个丫头……”</P>

文老太君叹了口气：“她俩不姓云，管不了这事。”</P>

她抬头见章嬷嬷一脸苦闷，又笑了：“有十二岁的宰相，也有八岁的摄政王，谁也不是一到岁数就开窍的，还不都是铁杵成针，慢慢熬。云桐一个小丫头，就算闹大了，谁还能和她一般见识？就是她失败了……”</P>

文老太君说到这里想到她那位远在京城与她的儿子分道扬镳的大孙子，心中泛起忧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