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地府应该是何模样？</P>

张居正的大轿子在纸扎仆从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抵达幽冥中的府邸。</P>

他的丧仪非常隆重，各种祭品应有尽有，引得忘川的幽魂议论纷纷——</P>

“鬼和鬼就是不能比啊！我就指望清明节儿孙烧一点纸钱。”</P>

“这么盛大的丧仪，上一次是高拱吧？”</P>

“高拱的冥宅那才叫一个辉煌，我认得一个小鬼在高拱冥宅干活，听说高拱去另一个时空三日游。”</P>

“穿越时空？这可不是一般鬼能做到的。”</P>

都做鬼了，谁不想向天再借三天啊！</P>

到了一座冥宅前，张居正的仪仗停下。</P>

看热闹的鬼中，有士兵鬼大声问：“张阁老，去北美的船队回来了吗？”</P>

张居正回答：“我走的时候，潞王带着一队人已经回来，还参加了太子的婚礼。”</P>

士兵鬼说：“那就好！我就是中途去世的！我虽然没能完成去美洲的大业，知道同胞们顺利往返，终于能瞑目了。”</P>

他的话音一落，有鬼差来说：“刘二，你可以去投胎了！”</P>

“这么快轮到我？我下辈子可以去美洲做首富吗？”刘二期待地问。</P>

鬼差说：“让你做首富他爹！快走吧！”</P>

刘二高兴得魂影都淡薄了，跟着鬼差屁颠屁颠地离开。</P>

等他走了之后，其他鬼才反应过来：“做首富他爹？自古以来创业最艰难，日子不好过啊！”</P>

“也不错了！儿孙能有出息，不是当爹的希望吗？”</P>

在众鬼注意力分散时，张居正已经进入冥宅。</P>

他和高拱一样，都是朝廷派人督建的坟墓，一应墓室、牌坊、陪葬，都按着顶级文官的规格。</P>

到了地府，冥宅也是典雅辉煌、气象万千。</P>

冥宅的正院有一片不知名的幽冥之花，开着血色的花，有一个鬼坐在草席上，背对着张居正。</P>

“阁下何鬼？”张居正问。</P>

……不请自来，跑到我的鬼宅，失礼了吧？</P>

那个鬼转过身，却是另一个张居正。</P>

不，确切说，这个“张居正”看起来更沧桑憔悴，仿佛耗尽心血、背负着沉重的担子而亡。</P>

“你看起来比我好多了。”憔悴版张居正笑道，“你叫我太岳吧。”</P>

你是我，我是你。</P>

你是我，我却不是你。</P>

张居正瞬间明悟：“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你是另一个时空的我？你看起来不是很好啊！”</P>

“是很不好。”太岳说，“嗯，我活着的时候，倒也不算太差。但死了之后第四天，就开始被人反攻弹劾。不久之后，万历下令抄张家，削尽宫秩，迫夺生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儿孙或饿死或流放，我在世时所用官员有的削职，有的弃市。戚继光也受我牵连，被调往广东，数年后被劾罢归乡，最终在穷困失意中去世。”</P>

太岳的语气很平静，说的却是人间惨剧。</P>

他接着说：“我早就有万夫所指、结局惨淡的准备，但没想到会悲惨至此。我全心全意辅佐的帝王，对我没有一点情义！而我殚精竭虑挽救的国家，最后也走向灭亡。”</P>

这使得他即便魂在黄泉，依旧难以释怀。</P>

“是这样吗？”张居正叹道，“原来会这样。”</P>

太岳看过来，“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做的吗？”</P>

张居正沉默片刻，从那一年冬日，在大正有德茶楼遇到进京赶考的晏珣说起。</P>

……</P>

这个故事很漫长，相当于张居正的半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