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晏阁老要来了，我却被各种案件缠得分不开身，没法抽身安排接待，真是非常惭愧。”周嘉谟叹气。</P>

汪东篱沉默片刻，跟周嘉谟的目光对上。</P>

两人都没有退让。</P>

在这沉默间，周嘉谟又说：“我在京城的时候，跟汪兄请教过高邮各大士绅的情况，我现在说一说，请汪老爷指点。”</P>

汪东篱：“……”</P>

好嘛！自家儿子也是个大公无私的！</P>

不能怪他私心重，汪家在高邮经营几百年，摊丁入亩之后，每年要多交不少赋税。</P>

周嘉谟已经滔滔不绝地说起各家的底细，甚至连汪家和顾家一些私盐上的买卖，都略有提及。</P>

汪东篱笑容僵硬。</P>

周嘉谟见好就收，又说了一会儿接待小晏阁老的工作，喝完一杯茶后告辞离开。</P>

汪东篱一个人默默坐着。</P>

很多年以前，他在这里见到了晏鹤年父子，那时德渊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小子。</P>

想到汪德渊在倭国立下的功劳和现在的官职，汪东篱既骄傲又矛盾……若是不配合摊丁入亩，会不会影响到德渊的前程？</P>

刚才姓周的特意提到德渊，是拉关系还是威胁？</P>

他的妻子顾氏走出来问：“听闻晏珣要回来了？”</P>

汪东篱回过神，回答：“是路过。晏大学士巡视南洋，皇上允其回乡祭祖。”</P>

“那就是要衣锦还乡了。”顾氏高兴地说，“我得提前通知一下双河村的人，让他们准备准备。”</P>

“你可真高兴。”汪东篱失笑，“刚才知州也说，让城中乡绅一起安排接待仪式，花我们的钱让他去做人情。”</P>

“花些钱我也高兴。”顾氏说，“晏珣和我们家的关系，不就像我们的孩子似的？”</P>

“他们这些孩子，出息之后第一个拿自己家开刀割肉。”汪东篱哀叹一声，还不得不去找自己相熟的人家，配合周嘉谟的工作。</P>

高邮大户吴家的家主吴民主动站出来，包揽接待工作。</P>

“我当初在北边贩卖牛马，有幸拜见老晏大人，如果各位乡亲信任我，这件事就交给我办吧！”吴民笑眯眯地说。</P>

未来“吴三桂”的长辈，很会抓住时机。</P>

高邮乡绅因为摊丁入亩的事，对晏珣感情复杂，表面上说晏家父子是高邮的骄傲，背地里忍不住骂骂咧咧，并不想花钱办什么仪式。</P>

可是见吴民这么主动，他们又隐约担心自己吃亏。</P>

“吴民啥时候巴结上晏家，我们怎么不知道？”</P>

“他倒是狡猾，想让他做好人，我们来做坏人。”</P>

周嘉谟冷眼旁观，借着晏珣回乡的契机，让那些为难他的乡绅都忙碌起来。</P>

衙门里的案子一下子减少，他终于可以展开拳脚工作。</P>

“摊不摊”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具体怎么摊，谁家摊多少？</P>

就像办接待仪式一样，有人做主导，有人凑份子。</P>

“吴家来往北方做贩卖牛马的生意，在土地上的利益较少，就拿他家开始。”周嘉谟下定决心。</P>

吴民：“……？”</P>

晏珣本以为自己这次回乡还可以低调，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轻车简行。</P>

海瑞不是制定过规矩吗？不许超规格办接待仪式迎接上司或者过路的官员。</P>

但来到高邮的时候，他被岸上的一排排隆重的迎接人群给惊呆了，鞭炮声锣鼓声乐声震耳欲聋。</P>

“……这是谁搞的？”晏珣皱眉，“周嘉谟想干什么？”</P>

这个周嘉谟不愧是内阁一致推举出来执行摊丁入亩的人，连环招一招接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