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祁妄的声音在头顶响起。</P>

祁肆浑身僵硬，不敢抬头。</P>

就像一只缩进壳里的小乌龟，以为把自己藏起来，别人就无法触碰他柔软的那一部分。</P>

可是面前的不是别人，是从小养大他的亲哥哥。</P>

虽然祁肆现在也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哥哥。</P>

他从一开始就是个不该存在的人。</P>

“阿肆，你在这里做什么？”祁妄问道。</P>

祁肆没有动。</P>

祁妄并没有催促，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地上的小孩儿。</P>

许久之后，祁肆的声音从臂弯里闷闷地传出来。</P>

“哥，你为什么现在都不叫我墩墩了。”</P>

祁妄微怔，须臾后回答道：“你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P>

祁肆闻言，愣了一下，好像终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终于翻出了这么一个片段。</P>

而后似哭似笑地说道：“对，确实是我自己说的，不喜欢……呵呵……”</P>

“阿肆……”</P>

“可是你……”为什么叫他墩墩的时候那么顺口？明明我们用的是同一个身体，为什么你把我们分的那么清楚？</P>

祁肆张了张嘴，后面的话却哽咽着怎么也问不出口。</P>

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P>

他很清楚他哥现在眼睛里看到的是谁？</P>

祁妄了解他，同样的他也没有那么不了解祁妄。</P>

祁妄的世界里有很多人，可是对于他来说，抛开主人格强加给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他的世界里其实只有一个哥哥而已。</P>

他们在一个壳子里，可是在祁妄的眼里，始终是两个不同的人。</P>

而他是所有人都不喜欢的那一个。</P>

可是他有时候也很贪心，尤其是看到祁妄和其他人对另一个自己那么好的时候。</P>

他不止一次地躲在暗处生出贪恋，如果那些温暖和爱意都是给他的就好了。</P>

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爱他呢？</P>

明明是他们把他制造出来，给他的“生命”强加上那么多前提条件和限制，他一直都在按照被设定好的程序完成任务。</P>

他明明完成的很好，可是为什么还是被所有人讨厌？</P>

如果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让他存在？</P>

在自我意识苏醒以后的很多个时刻，他都止不住怨恨，可是又不知道该去怨恨谁？</P>

怨恨祁妄吗？</P>

不，祁妄对他已经够好了。</P>

在他那么混账的时候，都没有选择抛弃他，并且无条件地给他那么多包容和关怀，他又有什么资格怨恨祁妄呢？</P>

怨恨主人格吗？</P>

或许吧。</P>

可是如果没有主人格，就不会有他的出现，他也就没有机会一一体会这些让他贪恋的温度和感情。</P>

他该怎么去怨恨一个给了他“生命”的人？</P>

就像一个孩子，该怎么去怨恨自己的父母？</P>

怨恨蒋志杰？</P>

可是蒋志杰已经死了。</P>

一死恩怨消。</P>

他不甘，他怨恨。</P>

可是无人可怨，无人可恨。</P>

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拥有。</P>

“哥。”祁肆抬起头，脸上泪痕斑驳，却冲着祁妄笑得灿烂。</P>

祁妄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呼吸一窒。</P>

“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祁肆站起身，看着祁妄张开双臂。</P>

他笑着说，哥哥能不能抱抱我。</P>

那期待又眷恋的语气，任谁听到都不忍心拒绝。</P>

可祁妄一瞬间只觉得呼吸有些困难。</P>

他从祁肆的声音里听到了另一个声音。</P>

他透过祁肆的眼睛，看到另一个孩子，哭着在跟他道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