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后,又来了一趟列车,是广东方向开来的,熙熙攘攘的人群再次布满了站台,到处都是嘈杂的人声。又有十几个新生过来报到,还有学生过来问其它大学有没有接学生的,在哪里。但没有人搭话。</P>
陶花雨很奇怪,一直没有看到其它大学接学生的点,按说都应该有的。那一年,这件事真的很奇怪。</P>
等这趟列车上的乘客也都走了,一个男生说道:“嘉巍,我看车不多了,老实说我们就等了这趟列车,然后就可以回去了。”</P>
被呼做“嘉巍”的正是那个戴眼镜的小男生,陶花雨记住了他的名字。</P>
在这些男生的招呼下,大家把桌子和椅子都搬到了站台上的一个铁皮房子里,然后带着所有新生出了站台。在车站广场上,“嘉巍”让大家等着,说再有十分钟,学校有车来接。“呼啦啦”的一阵后,新生都跑到一个水泥的墙边躲避太阳了,这时正好那里有一大片阴凉。</P>
陶花雨不紧不慢的也走了过去,她从来都不匆忙,即使在躲雨的时候,也是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爸爸说,这个丫头天生的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孩子。</P>
“嘉巍”和他的同学们在墙边探头张望,好像是害怕学校的车过了点,过了站,把他们给忘了。</P>
其实,陶花雨听到“嘉巍”时,心中有一刻的不安,这个男孩叫“嘉巍”,难道真的是“许嘉巍”?可是,不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她的挎包里还放着父亲临来时交给她的一封信,信是爸爸的故交许伯伯写来的。陶许两家是三十年代在广州时的老友,同在孙中山先生的同盟会中,虽然是很低级的军士,但也算是国民党的元老。后来,孙先生北上后病逝在北京了,随即发生了太多的变迁,陶花雨的父亲脱离了军队,回到了福州,借着祖上的福荫开起了钱庄,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终究没有成为富甲一方的商贾。而且,他与曾经并肩战斗的许东川还断了音信,始终也不知道他后来到底怎样了。解放后,他接受了资产的改造,成了一个很普通的市民阶级,过着安稳的生活。因为他的家业本来就不大,所以没有被为难。他的两个儿子,陶花雨的大哥和二哥解放前都已经结婚,所以用陶老先生分给的一部分家产,就移居到澳洲了。陶花雨是老来得的女儿,被视为掌上明珠。他也是做好了守着这个女儿养老的。</P>
半年前,一封来自徐州的信,给陶家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波澜。那封信就是故交许东川写来的,信中没有过多的说几十年前分手后的境遇,只是说通过一个偶然的巧合,打听到故友的消息,经过核实知道了地址,故而来信。</P>
接信后的一天,陶先生把女儿叫到身边,说了与许东川的过去。那时候,他们都是二十出头,有一身热血,要为国家摆脱帝国主义的压迫而奋斗,于是一起参加了革命党组织的军队,然后他们在一个班里相识,在一年多的转战当中结成了生死弟兄。然而,那年月军阀混战、各为其主,虽然孙先生被视为大家共同的领袖,却又各怀鬼胎,所有军阀都秉承“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思想,根本没有什么共和思想,打来打去、杀来杀去,遂使很多人脱离而走,而孙先生也不幸病逝。陶许二人不愿意为军阀卖命,也看淡了纷乱的战事中那些你上我下的尔虞我诈。于是,他就悄悄的离开了,并且从此不再张扬,故而能静静的在福州过了四十多年。那许东川也断了四十多年的音讯,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