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哼笑了声,不言声儿,只看向搬着绸缎从屋里出来的太监,吐出又尖又利的一个字:“走!”说罢领着十几人,不紧不慢往仪门外去。
黄公公在外置有私宅,养了三房妻妾,今儿宫里不必他值夜,自要回去乐呵乐呵,至于来接秋昙,用意也十分明显了。
秋昙大约领会了他的意思,只觉恶心,蹲在石阶下捂着胸口作呕。
这死太监想干嘛?看上她了?今儿若不跟他走,事情便黄了?黄了就黄了吧,她总不能委身于一个太监!
秋昙在心里咒骂这太监老色批,忖着可要告诉太子妃此事请她想法子帮她,恰这时一老嬷嬷过来请秋昙去太子妃身边伺候,秋昙不得不去了。
……
用罢午饭,大多数朝中命官及其家眷都陆续回府了,只留下秦煜、赵文贤、陈赫扬等太子身边的老臣同他在花厅议事,女眷中则剩下他们的妻子,其中唯有林品兰是未出阁的姑娘,由太子妃亲自招待。
日渐西斜,太子妃领着众命妇前往府中最大的一片湖,到岸边时日落西山,彩霞已散,暮色苍苍,太子妃命侯在岸边的船夫将妇人们送到湖心岛去。
那是湖中的一片小林子,林子高低两处各有一花厅,溪水相连,今晚便设了男女几席晚宴在花厅中,另在花厅前搭了一戏台,伶人数十,是太子妃命人从千里之外请来的昆曲班子,这班子唱一场没有七八百两银子打不住,就这,请的人还排着队呢!据说此乃是昆曲大家罗文良调教十五年调出的新唱腔,飘飘渺渺,全没一点儿烟火气,最宜在自然山水之间欣赏,所以才选了湖心岛听戏。
当下,除却太子妃和林品兰,其余命妇都上船了,而太子妃则领林品兰去到附近一凉亭,同她扯闲篇,似是在等人。
不多时,便有赵文贤、陈赫扬等人说笑着过来,也都陆续坐船前往湖心岛。
秦煜和太子二人走在众人之后,身影在竹林间渐渐显现,太子向他感叹:“六年前那场仗打了整整一年,掏空了国库,这几年又灾情不断,先是山东那片闹旱灾蝗灾,今年端午前后浙江一带又水患,千亩桑田被淹,想必下半年蚕丝价格要大涨,绸缎价也会跟着涨,年初朝廷与波斯和交趾国按去年的价签了七十万匹丝绸的单子,今年绸缎价大涨,这七十万匹丝绸卖过去非但没赚着银子,还要倒贴几十万两,国库空虚,这几年水旱灾又掏空了百姓的腰包,想加税也没法儿加,父皇很为这个头疼!”
秦煜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忖了会儿道:“赋税是不能再加了,想想当初我们南下赈灾,险些激起民变,此番连年灾害,一旦某处起来反民,必然别处揭竿响应,不能不防,要解此困,须得叫商贾们掏银子救国。”
“要掏他们的银子不容易,商人重利,没有白白使钱的道理,朝廷也不能大张旗鼓地抢吧?”
此言一出,两人都哈哈大笑。
太子想到什么,忽止住笑,“巡盐?”
秦煜摇头,“前年才巡,今年再巡,明年出个什么事,又再巡一道?不妥不妥,要叫丝绸商们掏银子。”
太子低头一忖,笑道:“正是,正是,我想到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