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决定,要快刀斩乱麻,不然纠结来纠结去的,是害了自己。
于是她拿着那包药下去,命小二煎了。
再回来时,她忍不住轻抚自己平坦的小腹,做深呼吸。
她不能心软,绝不能心软!有了这孩子,跟侯府的干系还能斩断么?往后孩子大了问起谁是她的父亲,怎么回呢?学堂里有熊孩子欺负她没爹爹,她又如何保护她呢?她压根不知道如何做一个母亲啊!
不多时,一碗浓浓的汤药便端了进来,搁在八仙桌上。
秋昙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红褐色汤药,却如见了鬼,连连后退,直至挨着床脚“噗”的一声坐倒在床上。
那是个无辜的小生命,是她和秦煜的孩子啊!怎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她轻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心中忽油然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慈爱,她又想着:还是留下吧,不就是生孩子么?她有银子,多请几个仆从照顾自己,又不会怎样,她可以兼顾孩子和生意,便是将来孩子长大上了学堂,有人欺负她,她也不怕,她会教孩子保护自己,会提着棍子亲自去保护她的孩子,对的,什么也不必怕,人生总会有些坎坷艰难,总要一步步走过去啊!
秋昙豁然开朗,她做了另一个决定,这便起身上前,端起那碗落胎药泼在紫釉花盆里,旋即拿了那张方子出门,亲自去药房抓药。
十月初的风已有些寒意,扑在面上如细碎的冰碴子刺着脸,然而温煦的日光照在身上,又暖意融融,她看着街边路过的孩子,都禁不住多看两眼,觉他们实在可爱,不仅他们可爱,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可爱。
……
在客栈住了六七日,秋昙白日往各处去看宅子和铺面,终于在天水巷中看中一处三进的小宅院,付了银子签了契书,次日便搬进去住并添置了东西,而后便是物色临街商铺、从人牙子那儿买丫鬟,招伙计,用当初开芙蓉斋的经验在苏州如法炮制,弄出来一个富锦阁。
眼见着到了十一月中旬,秋昙请算命先生算了个吉祥日子。
富锦阁将于月底开张,还有十来日,她终于不再独自一个人东奔西跑,而是安心地在家里养胎。
三个月,胎像已稳,她时常于午时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抚着自己的肚子,跟孩子说话,说她小时候皮,希望孩子不要跟她一样,有时说到秦煜,她欲言又止,那个人,她已经很久没想起来了,而一旦想起来,便心痛如绞。
“夫人回屋吧,今儿日头虽好,风却也大,当心着凉,”一着赭红色菊纹长袍的妇人捧着大红羽纱面披风走过来,为秋昙披上。
这妇人称黄妈妈,是秋昙的隔壁邻居,生养了三个孩子,对养胎坐月子等很有自己的一套,四十来岁模样,大脸盘子圆眼睛,笑起来双眼眯成月牙儿,身子胖乎乎,行动却敏捷,看着很讨喜。
秋昙拉了拉披风,笑道:“不碍事,我就想吹吹风,屋里太闷了。”
“夫人,”黄妈妈拖了张矮杌子过来,在秋昙身边坐下,搓着手,欲言又止道:“您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没个男人在身边可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