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亭里,林良辅撒开腿坐在石矶上,面对秦煜,神色凝重,他手里揪着根草,无意识的一截一截将那草掐成几段。
这时,不远处的假山石后传来秋昙的喊声,林良辅于是起身,举起手要向秋昙招呼,秦煜却打断他,“慢着,让她自个儿寻过来。”
他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悠悠望着那暗红色的一个点缓缓走近他……
看着她着急忙慌地寻他,他心里很快慰。因着唯有她走向他,寻找他时,她的眼睛里心里才填满了他,而不会想着赵文贤,或是其他什么人。
“二爷!”秋昙一偏头,终于望见亭子里的秦煜,她简直要喜极而泣了,然想到秦煜居然不应声,她脸色又难看起来。
她提着灌了铅的腿往亭子里走,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冒烟的嗓子,没好气道:“二爷您听见我喊您,怎的也不吱个声儿?”
秦煜并不解释,而是冲林良辅摆了摆手,“记着我方才同你说的话,回看台上去吧。”
林良辅朝秦煜一个拱手,这便踅身走出亭子……
秦煜这才得空瞅一眼已瘫倒在坐凳楣子上,嘶哈嘶哈喘着粗气的秋昙,“你寻我做什么,我又不能丢了。”
“可您才同主人家闹翻,又在人家的地界上,万一……万一呢,奴婢怕二爷您出事儿啊,”秋昙有气无力地道。
秦煜听着这话,心里熨帖,禁不住勾了勾唇角,而后两人都不言声儿了,静坐在亭子里,听外头的虫鸣鸟叫。
如此待了一刻钟,秦煜见秋昙喘顺了气儿,才道:“走吧。”
秋昙起身,过来给秦煜推轮椅,她瞅了眼秦煜,见他面色如常,倒觉着怪了,此刻她身上都是汗味儿,怎的他也不嫌弃?
随后秋昙推着轮椅,走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才回到小河尽头,此时守诚已在河岸边等着了,见他们过来,他立即迎上去。
秦煜做完了他想做的一切,便也不回看台上,而是命沿着小河往下流走,出府去,路上遇见两个奴婢,便命她们去给看台上的胶东王带话,说他要先走一步了。
秋昙说不亲自去告辞,似乎不大好,秦煜却不以为然,他最初与胶东王便是以友人相交,且他又不是朝臣,与胶东王自然不必讲君臣尊卑那一套,以最自然的方式告别没甚不好的,兴许往后余生,他与这个知己也再没有见面的时候了。
乘马车回到侯府时,已是黄昏时分,正大门前,两小厮正在挂灯笼,火光照亮密密斜织的雨,秋昙这才意识到外头在下雨,且下了许久了,门前的大理石砖地上教雨水冲刷一新,光滑如镜,微弱的灯笼火只照亮石阶前的方寸之地,煌煌的,像泼了一地的油彩。
有门房撑着罗伞过来,接秦煜进门,待进了门,便又请秦煜上了软轿,秋昙和守诚在左右两旁打灯笼,引轿夫往听风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