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又从莺儿手中拿过皇历,翻开至某一页道:“祖母重挑了个日子,五月二十八,宜嫁娶、纳采、祭祀,这日祖母便请媒人去为你说亲,你看怎么样?”
秦煜终于抬起头,望着老太太,望定她,“请祖母收回成命,孙儿不喜欢她,更不愿娶她!”
“怎么?”老太太面上笑色尽敛,将那皇历阖上放在紫檀木几上,绷着脸道:“难得有个姑娘真心为你,还挑拣什么?”
“孙儿就是不愿,祖母若非逼我,我只好即刻去法华寺出家,”秦煜目光坚定,望着老太太。他并非威胁,而是真有这个想头。
“你……你怎能?”老太太忽摁住额角,面露痛苦之色。
秦煜慌了,转动轮椅急急上前,屋里的丫鬟婆子都慌忙跑上来,又是揉额角,又是去屋里拿专贴太阳穴的洋贴子,张嬷嬷则望着秦煜激动道:“二哥儿,您快收回方才的话呀!”
秋昙见老太太面色发白,正要去喊大夫,老太太抬手止住她道:“不要你们假惺惺,我看你们很愿意看我头疼,不疼时还非得说些忤逆的话来招我,疼起来才合了你们的意!最好我立时气死了,免得挡你们的路,不然有我这个祖母在一日,便管着你们一日!”
秦煜心中有愧,低眉敛目不敢再发一言。
屋里其余奴婢七嘴八舌地劝老太太保重,或劝秦煜从了老太太,还有莺儿为老太太揉额角,揉着揉着脸色恢复了些,倒没那么疼了似的,可老太太那双眼仍直直盯着秦煜,好像就等他一句话。
秦煜却没话可说,他既不想妥协,又不愿忤逆。
这辈子他能忤逆任何人,独养育他疼爱他的祖母不能。
老太太见秦煜犹豫不决,一手撑着脑袋,望着他语重心长道:“孩子,你怎能只想着自己?便是不看祖母的面儿,看着你亲生母亲的面儿你也不能这样任性,你母亲苦,当年生了你哥哥后身子一日亏似一日,大夫断言她再难生养,可怜啊可怜,可怜你哥哥三岁便去了,她哭得恨不能跟了去,只因那时肚子里有了你,才勉力支撑着,你母亲自小吃斋,一丁点儿荤腥沾不得,为了你,逼着自己吃荤,可大夫说她的身子委实禁不得,劝她把你落下来,你爹也劝,祖母也劝,你外祖母更劝,是她非要生你,她说你既投胎到了她肚子里,便与她有缘,便注定要做她的孩子,后头的事你也晓得了,为了生你,你母亲豁出去了一条命。”
屋里大大小小的奴婢都听得眼泛泪光,低下脑袋,几个老嬷嬷是见过秦煜母亲也亲历过这些事的,已经在用帕子抹泪了。
老太太喘了口气,继续道:“想想你母亲,她生下你是为了看你一辈子孤零零躲在后宅,不婚不娶?还是为看你年纪轻轻去出家?你再想想你自己,侯府的嫡子长孙,你成了家,你有了后嗣,我平南侯府的金书铁券才有传承,哥儿,这是你要担的责,所以祖母什么都能依你,独这一件不能,无论你愿意不愿意,这亲事,祖母必要做成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