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是极为浩渺的。天上蓝湛湛的一片,深沉高远,不知从哪里来,又不知延伸到何处去,将世间一切都遮盖着。深蓝色的海水在极为遥远的地方与天空衔接,铺陈在世界上,充斥着整个世界,很是单调。
在海上航行让人发疯。特别是对李义这种性子的人来说。周围都是水。没有树,没有岩石,没有青翠的禾苗,没有金灿灿的稻田,没有深红色的斜叶棕树,甚至很少有白色的飞过的鸟。有的只是那无穷无尽的深蓝色的海洋,扑腾扑腾地把浪花翻上船舷,带来一股股的腥气和几只小鱼小虾,泼洒跳跃在甲板上。
今天是个晴朗的日子。这是值得宽慰的事情。船依然忽高忽低地颠簸着,把人的胃和里面的食物往嘴巴上甩去,但至少,不至于把人整个地抛起了。这实在是值得宽慰的事情。
这让李义免于吐得满地狼藉,免于抱着油纸布跑上跑下淌着一滩水地往货物上铺,免于头上被突然“咚”地一下撞出个大包。于是他可以还算悠哉地站在船舷上,和身边的工社聊天。工社是船上最主要的人员,各类杂活都离不开他们。呆在李义身边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人。他有着深酱色的皮肤和一张活泼的脸蛋。
这人叫刘阿二。这兴许不是他的真名,但船上的人都这么叫他,那也就能算是他的名字了。他听着李义抱怨无聊的话语,笑嘻嘻地说道:
“小船头!海上行走,只是无聊些,那算得了什么嘛!若是不无聊了,那才是糟心事!”
海上管船只的老大叫船头。李义的叔父是这只船队的首领,所以他们都管李义叫小船头。
李义笑骂道:
“怎的?你又要讲你那些海寇的故事了?”
刘阿二往海里吐了口唾沫道:
“呵!我实话与你讲哦,这海寇啊,还不大是问题。我们跑船跑得多,大的海寇咱们都认识的,给他们点钱,就放过去了的。他们也懂道理的嘛!要细水长流,才好做长久生意的。至于小的海寇,咱们五条船,两百多人,还害怕么?”
李义看着刘阿二的唾沫掉到海里,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他低着头望下去,那海水突然翻腾起来,高高冲向他的面孔,把他吓得一阵眩晕。他忙把脸收回来,道:
“你往常里老说些海寇的故事,怎的今天倒转了性子了?”
那刘阿二道:
“我方才也说了,海寇其实不大是问题。但我们如今航行的这片海上,会有花船!”
“花船?”李义没太听明白。“难道有人用花编成一艘船?这可真是稀奇事!花要是枯萎了怎么办呢?”他想象着一艘鲜花编织而成的大船,轻轻的,软软的,五颜六色的,让这枯燥的海面一下子生动了起来。
“什么呀!”刘阿二摇了摇头。“这之所以叫花船,是因为船上载了许多海东国的女人。这些船专门在海上游荡,搜捕我们这些来往的船只,劫掠中土的男子。上了他们船后,就要强迫你苟合,名曰‘渡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