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没说话,孙钰抿了口茶,又语重心长的道,“怀义,为师并不是干涉你交友,为师的朋友里,也并非都是清流中立一派,但苏家的事儿,为师是怕你手伸的过长,触及到了苏睿的利益,他会铤而走险报复你。”</P>
“他能雇杀手去暗杀苏喆,就会用同样的招数去对付你,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得罪这种小人,对你来说,完全没必要。”</P>
“朋友相交,也要有所为,有所不为。”</P>
孙钰的分析合情合理,只是他还是低估了苏喆想赢得野心。</P>
许怀义摆出一副恭敬受教的样子,不过嘴上说的却是,“师傅,暗杀苏喆的是苏家老四苏宣,当然苏睿也不无辜,杀手是他帮着找的,苏家家规,子孙在生意竞争上,玩弄心计耍手段都可以,但不能残害兄弟,若是触犯,则会被逐出家族……”</P>
孙钰听出了他的意思,微微蹙眉,“苏喆是想以此把苏睿赶出苏家?他想的太简单了,苏坚不会同意的,顶多给他些补偿,毕竟他也只是受了点伤,性命无碍,说的难听点,即便苏喆真的死了,苏坚对苏睿也只会小惩大戒,还得藏着掖着,以免伤了他下任家主的颜面和威风。”</P>
许怀义不解,“为什么呢?就那么偏爱嫡长子?为此不惜践踏苏家祖上定下的家规?”</P>
孙钰意味深长的道,“原因有三,其一,做父母的爱重嫡长子,这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习俗,规矩如此,不管是对百姓商户还是高门大族,嫡长子都是首选的家族传承人,其二,苏坚跟早逝的原配妻子感情甚笃,原配妻子只给他留下这么一个儿子,他对苏睿难免有几分移情,其三,便是苏睿有个好岳家,光禄寺卿的身份,对一介商户来说,还是非常有震慑分量的,苏坚不会得罪。”</P>
许怀义恍然“喔”了声,又郁郁的道,“既然如此,还生那么多庶子干啥?看他们互相厮杀好玩吗?真是搞不懂这些男人,既然跟原配妻子情深,那就守着她一个得了呗,却偏偏一房接一房的往后院抬,弄出那么多庶子,又不放心上,这都啥毛病?”</P>
孙钰道,“纳妾是为了开枝散叶,多子多福……”</P>
许怀义道,“都兄弟互相厮杀了,这哪里是福气?分明是灾祸。”</P>
“也有兄友弟恭的,不能一概而论。”</P>
“不是吧?弟子听说高门大户里,嫡子和庶子之间很少有相处和睦的,只是维持个面子情,背地里争斗的可厉害呢,争家产,争利益,争出头的机会,这种八卦,弟子每天都要听几出,都不带重样的。”</P>
孙钰噎住,一时不知道咋回应。</P>
许怀义嘿嘿笑了几声,“当然,孙家肯定没有这种八卦,师祖教导有方,您和几位师叔,定然都是友爱和睦的,家和万事兴……”</P>
孙钰笑骂,“还揶揄起为师了?真是找打,别转移话题,刚才为师的话,可都听进去了?””</P>
许怀义点头,“师傅教诲,弟子敢不听?不过,师傅,刚才弟子的话还没说完呢,苏坚想压着苏喆咽下这次受的委屈,也得看苏喆愿不愿意啊,他是活下来了,但伤了筋脉,以后再拿不了刀,习不成武了,若非如此,他也不会那么干脆的就休学,因为这条路走不通了,所以,他只有全力以赴,背水一战。”</P>
孙钰眉头动了动,“他做了什么?”</P>
“他把苏睿和苏宣合伙暗杀他的事儿,给宣扬出去了。”</P>
“家丑不可外扬,他这么做,就算逼的苏坚最后迫于无奈,处置了苏睿和苏宣,他也落不了什么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般行事,太过激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并不可取。”</P>
许怀义为苏喆辩解,“可他没有退路了啊,师傅,他只能如此,还有一线希望。”</P>
闻言,孙钰不由默然,片刻后,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不争是个死,争,还有一线生机。”</P>
许怀义见他神态缓和,扬唇笑起来,“其实他的胜算还是很大的,暗杀的家丑捅出去后,就由不得苏坚再睁只眼闭只眼的和稀泥,他必须给出一个能让大家都信服的结果,不然,必会伤及他自己的威信,苏家那些旁支族老们,也不会答应……”</P>
“嗯,继续说。”</P>
“可苏坚又怎么会舍得真处置了苏睿呢?他辛苦培养的嫡长子,处置他,不但他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就是苏睿那位岳父大人也不干呐,所以,最后的结果,应该就是把罪名都推到苏宣一个人头上,保下苏睿,当然这是明面上的交代,私底下,谁都清楚苏睿也有份儿,所以苏坚也得给出个态度,不惩罚苏睿,难以服众……”</P>
“嗯,你觉得他会让苏睿退出商业会长的竞争,这样既是对苏睿的惩罚,又是对苏喆的补偿,对吧?”</P>
许怀义点点头,“运作好了,想达成这般结果,并不是太难的事儿。”</P>
孙钰沉吟道,“做到这一步,确实不算太难,可你们又如何保证苏喆最后能坐上那个位子呢?苏睿退出了,还有其他人争,再者,苏坚爷俩保不齐还会给苏喆使绊子,阻拦他上位。”</P>
许怀义笑得狡黠,“自然是有办法的,哪能打无准备的仗呢,您且等着看便是。”</P>
闻言,孙钰神情一松,也忍不住笑起来,抬手点了点他,“还跟为师卖起关子了,行,为师不问,等着看你俩怎么折腾。”</P>
顿了下,补上一句,“有需要为师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为师不插手苏家的事儿,但你是我徒弟,可不能叫人欺负了去。”</P>
许怀义赶忙起身,行礼道谢,其实孙钰不用出手相帮,只要表明了态度,就是对苏喆的支持,再说,还有孙尚书派的人盯着,苏坚想玩脏的,也不敢太放肆,毕竟,商会又不是他苏家的商会,那是为所有商人服务的,搞成一言堂,那也就没有成立的必要了。</P>
孙钰示意他坐下后,感慨道,“苏喆若真能当上会长,于你来说,甚至于孙家,都有好处,他若哪天也能接管整个苏家,那就更好了。”</P>
本朝商户的身份并不算低,大雍第一皇商的名头就更有分量了,若不然,二皇子也不会自贬身价,抬了苏家女为侍妾,看重的也是苏家的财力和人脉。</P>
若将来苏喆执掌苏家……</P>
他目光复杂的落在徒弟身上,由衷的道,“你可真是个福将啊。”</P>
许怀义眨眨眼,不明所以。</P>
孙钰也不解释,转了话题,终于说起江墉,“中午,为师回家,听下人说,在昨晚的宴席上,看到有位客人,容貌气度神似前国子监祭酒江先生,正巧江先生去年辞官归隐田园了,你可知此事?”</P>
许怀义早就想好了说辞,闻言,并不慌张,只苦笑道,“师傅,弟子哪能不知道呢?江先生是弟子给小鱼请的先生,拜师前,自然要打听清楚他的来历,只是,弟子跟江先生之间从未捅破这层窗户纸,弟子不敢刨根究底的问,江先生也没主动承认,所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