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历,七十三年,桂月真日,丑正时分,盐正省孙宅里的孙宇和,本来已经于近月亭中处理军政要务,金慈云非将他又给拽回客厅,说是要给他举办一个欢迎回家仪式。
孙宇和挠着头,看向正从包里往外拿工具的金慈云,不好意思的问:“二太奶奶,昨天不是已经办过家宴了吗?难道您没吃好?”
金慈云一边组装着保养很到位的工具,一边随口回答:“什么没吃好呀!昨儿个是你欢迎我们回宅子,今儿个是我们欢迎你回来,那能是一回事嘛!”
听到金慈云的随口说辞,孙宇和紧忙摆了摆手道:“欢迎我?那还是别了吧!本来因为我的疏忽大意,害的您和婶婶不得不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我就已经很对不住了,怎么好意思再麻烦您呢?”
终于组装完全套工具,金慈云递过一面镜子,让孙宇和自己抓着照一照,同时说:“少啰嗦!我也就这点本事了,之前帮不到你,还不许我现在表表心意吗?再一个,你瞅瞅你这头发,还能看不?”
孙宇和对着镜子左右歪了歪头,仔细照了照他自己,发现头发是有点乱,又将镜子还给金慈云,笑嘻嘻的说道:“哦!原来是要给我理发呀!这的确可以有。”
金慈云朝他扬了扬手里那个被称作‘推子’的工具,严肃的说:“这叫剃头!说起来,还是你太爷爷当年亲自教我的。”
老实的坐在小凳子上,任金慈云为他披了块理发布,然后才对她问道:“他老人家会剃头,这我是知道的,可是没听说过他有徒弟啊?”
望着自己手里,由顶级工匠手制而成的剃头推子,金慈云的面颊有点微红,甜丝丝的说:“不是徒弟,是我求来的纪念!”
自小爱听太爷爷故事的孙宇和,一瞧她那个样的表情,顿时来了精神,好奇道:“有故事听?给我讲讲呗!”
本就打算说给他听的金慈云,见他这么来劲,当即笑着娓娓道来:
“他第一次偷偷潜入皇宫的时候,我正在宫奴的伺候下沐浴洁身,作为女帝,我自然不能使用先帝的浴池,而是用的专门修建的名为凤池的浴池,为了给当时的战争祈福,我立誓‘一日不和平,一日不剪发’,致使当时我的头发足有十来米长;
初一开始,潜入皇宫的他并没有闯进凤池,而是径直的去往御书房,好像是要找什么古画,兴许是一个不小心,他被巡查的凤卫撞了个正着,慌急慌忙之下,误入了凤池之中,凤卫知我不喜沐浴时,有多余的人在侧,也就没敢惊动我,这便有了我与他的第一次邂逅;
那时的我,因为久居宫城,人人惧我,已变得没有了普通女子都有的羞耻心,见有陌生男人出现在全裸的我的面前,不仅不耻不惧,我竟还生出一种想被他征服的渴求,也许是因为当时国家纷乱,我想找个可以倚靠的肩膀的缘故;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保护欲起了反应,还是我当时给他的感觉显得我很柔弱,他竟然真的将赤身裸体的我搂在了怀里,安慰我,让我别怕他,此举可给凤卫吓坏了,就是那一抱,我鬼使神差的爱上了他;
之后,他从凤池中逃离,凤卫本想去追他,将他逮捕,却被我严厉喝止,我不许任何人去打扰我男人做事;
你知道吗?自那天起,他再入皇宫,便如同回家一样,每一次,我都绞尽脑汁与他偶遇,一次比一次更风骚,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让我得逞哪怕一次,到最后,越发绝望的我,都不敢奢求与他欢好,只恳求他能摸摸我的身子;
他其实还是爱我的,我一说出心底的渴求,他立即便答应了,我高兴的急不可耐的脱起了衣服,他却只摸了摸我的头发,说什么干枯、分叉之类的话,那一次,我真的起了杀心,他怎么就是不肯随我心意的糟蹋我呢?难道我是什么圣洁的女神吗?杀心起的快,也落的快,我这个都记不得到底杀了多少人的末代女帝,终究是有了软肋,终究是痴爱上一个不畏权势、不慕名利的男人;
我当时不懂剃头的知识,只是想尽可能的让他多陪陪我,见他那么在乎我的头发,便不顾所谓的帝王威仪,也放弃了作为女性的最后一点矜持,求他为我养护头发;
他又一次应了我,并为我展示了他那神乎其技的剃头技法,他那个样子真的帅惨了,我觉得比起他当大元帅时的意气风发,还是他做他喜欢的事的时候,更加迷人;
得不到他的心,也没得到他的人,可我见过他最帅时的样子,这个样子,你太奶奶怕是都没见过,为了独占他这一面,我主动的向他求学剃头技法,以做我唯一一段真爱的纪念。”
一边享受优质的理发服务,一边听着不敢随便评价的爱情故事,孙宇和终是没忍住,问出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二太奶奶,既然你这么痴爱我太爷爷,为什么当初你还要在我面前骂他?”
认真剃着头发,顺带回忆一下过往的金慈云,听孙宇和这么问,奇怪的反问:“胡说八道,我几时骂过他?”
孙宇和很确定自己没记错,针对她的反问,直接追了一句:“你不是骂过我天祖母吗?那可是他的亲奶奶!”
金慈云一听是这个旧账,不屑的直接说:“除了他,你们孙门哪个我不敢骂?你要不是他宠爱的曾孙,别说骂你,我天天打你都是正常的。”
孙宇和没想到她会这么嘴硬,诧异的问:“我怎么你了,你要天天打我?”
金慈云换了把剪刀,哼了一声回答:“问你亲太奶去!”
孙宇和怕她会拿他的发型释放怒火,故意卖嘴道:“你老人家在我心里,也是亲的太奶奶呀!我问你有错吗?”
金慈云闻言咧嘴笑了笑,没好气道:“油腔滑调,一点也不像你太爷爷实诚,瞅瞅,我剃的怎么样?”
孙宇和拿过镜子一照,立刻知道上一次金慈云给他理发,压根就是糊弄,这哪里像同一个人理出来的头发,能让孙宇和的脸,都变得耐看的发型,那是一般的剃头匠能做到的吗?
望着第一次有点小帅的脸,孙宇和激动的说:“啧啧啧,我这不是帅起来了嘛!嘿嘿嘿嘿!”
见他很满意的样子,金慈云谦虚的说:“马屁别乱拍,我可没本事让你变帅。”
看金慈云已经开始收拾工具,孙宇和放下镜子站起身,准备自己去洗个头,金慈云立刻拦住他的脚步,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别动,你婶婶说了,她今儿个要亲自给你洗头,秋风则是抢了替你吹干头发的活,你只管坐着享受就是了。”
一听竟然还有这种配套服务,孙宇和挠了挠头讪笑着说:“这都不好意思啊!我自己来就行!”
金慈云拽过他的手,给他擦的干干净净,认真的说:“你这不是回家了嘛!家里人当然要给你温暖呀!”
孙宇和直到此刻才反应过来,低下头说:“是这么个欢迎我回家啊?看来我这是真回家了。”
他刚说完,吕燕便拎着一大壶兑好的温水,让申秋风替她端着一只等水的空盆,她一只手拎着壶往孙宇和的头上浇温水,另一只手则尽可能温柔的按压着孙宇和的头皮,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念叨:“我们宇和回来了,我们宇和回来了……”
直到冲净所有的断发,她才拎着壶站在一旁,申秋风端着水盆出门倒了,拿着空盆回来,放回卫生间,取了一个干发器,又站到孙宇和身旁,给他吹起头发来。
待完全吹干,申秋风关闭了干发器,直勾勾的的看着孙宇和,认真的对他说:“小军长,欢迎你回家!”
看着一脸郑重其事的三人,孙宇和的眼眶已湿润,他强忍着泪水,抬起头微笑着对他们说:“辛苦你们了,我回来了!”
寅初二刻,近月亭中,孙宇和正式开始一天的工作,他上次做出回应的那些质询,几乎没有一个表示认可的,有些甚至被退了回来,还加上了要求他亲自谢罪的新条件。
孙宇和看的恼火,索性也不再继续看,往旁边一丢,从文件堆里翻出了李万顺的调查报告,认真看了起来。
自李万顺来盐正省工作,已过去一月有余,盐正省发生的任何与农业无关的事,压根就不可能引起他的注意,仗着孙宇和的特许,他在盐正省境内畅通无阻。
用时一个多月,他调查了近大半的备选土地,一一详细的给出了书面报告,统一的递交到孙宇和这里,由于此处的孙宇和不是果身,对农业只是略有涉猎,导致他并不能太看的懂专用的农业术语。
要不是甘兰先替他复送了一份给许行,他差不多等于是在读天书,大家就是大家,知道孙宇和的难处,细心的替他将所有的农用术语,都一一置换成军用术语,这才令他明白了李万顺写的是啥,并做出合理的批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