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申大惊失色，眼睛瞪得像铜铃。</P>

“您是雷侯……陈庆？”</P>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本侯。”</P>

陈庆泰然自若地笑着，风轻云淡。</P>

夜莺说过，一同犯错的除了她的弟弟，还有一位是御史大夫之子。</P>

好巧不巧，朝中所有御史大夫跟他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P>

但陈庆可没把对方放在眼里。</P>

荀子算是此时的学阀领袖。</P>

张苍属于学阀的中坚力量。</P>

而曹申嘛……</P>

大概相当于跟随导师做项目的研究牲。</P>

24小时待命是家常便饭，工资待遇堪比非洲黑奴。</P>

给导师打杂跑腿，甚至看孩子、做家务、当保姆都是分内之事。</P>

辛辛苦苦做出了成果，导师理直气壮地要求挂一作。</P>

碰上品性恶劣的，连导师家里上小学的孩子都要来挂个名，而且排名还要在前面。</P>

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比如研究牲不堪压榨自杀了，实验室发生事故爆炸了，导师立刻把自己瞥得干干净净，休想跟他扯上半点关系。</P>

没办法，只能熬。</P>

张苍如果怒斥哪个弟子忤逆不敬，将其逐出师门，这名弟子的一辈子就算是毁了。</P>

学成出师后，荐书写给谁、怎么写，更是关系着弟子的前程和仕途。</P>

可以说，曹申正处于人生中最卑微、最煎熬的阶段。</P>

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惹出什么事端来。</P>

“雷侯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P>

张苍心慌意乱，立刻吩咐曹申：“愣着干什么，快把地上的砚台收拾好，小心处理，不要让外人看见。”</P>

陈庆哑然失笑：“看见了又有什么打紧。”</P>

“它又未刻字，也未曾入库，那便是个俗物。”</P>

“我摔碎了听个响，有何不可？”</P>

张苍目光闪躲，低声道：“侯爷说得是。”</P>

曹申深知陈庆的厉害，小心翼翼地蹲在地上，把碎裂的砚台一块块捡了起来。</P>

“张御史，小侄打碎的砚台，而今原物归还。”</P>

“人是你送进狱中的，可否把他提出来？”</P>

陈庆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P>

张苍支支吾吾：“这……侯爷，非是下官节借故推脱，而是其中另有隐情。”</P>

陈庆笑道：“什么另有隐情？”</P>

“张御史一直心神不宁，是因为吏部章尚书？”</P>

张苍听到这个名字，惊惶不安地抬起头。</P>

“昨夜本侯恰好来了兴致，去章尚书府上与他把酒言欢。”</P>

“章邯心情大好，不小心多饮了几杯。”</P>

“我猜……他今日宿醉未醒，大概什么都忘了。”</P>

“张御史你在担心什么？”</P>

张苍瞬间双眸闪亮，既兴奋又不敢置信。</P>

“侯爷是说？”</P>

“我什么都没说。”</P>

陈庆沉声道：“现在该去提人了吧？”</P>

“哦，好好好。”</P>

“下官马上去更衣洗漱，不不，不用了。”</P>

“下官这就跟您走。”</P>

张苍的颓丧一扫而空，整个人如同焕发新生一般，与先前天壤之别。</P>

——</P>

咸阳狱。</P>

一连串的火把摇曳前行。</P>

陈庆捂着鼻子，夹杂着屎尿味的腐朽气息依旧不停地往鼻子里钻。</P>

夜莺停下脚步，掏出一块绣着山花盛开的锦帕，体贴地替他掩住口鼻。</P>

“呼……”</P>

陈庆眉头紧皱，暗中思忖：我怎么和监狱好像特别有缘。</P>

上回来这里把铜铁铺的老伙计们救了出来，而今又要来提人。</P>

“侯爷。”</P>

夜莺瞄了一眼前方的张苍，低声耳语：“舍弟并不知道奴家平日里在干些什么，他以为我是宫中的浣衣长。”</P>

“哦，知道了。”</P>

陈庆点了点头，不以为意：“我说话会注意分寸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