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走出不远,宫苑楼阁中有一条小溪潺潺流淌。</P>
他赶忙蹲在石板上,不停掬着溪水往脸上泼。</P>
胡乱用衣袖擦了把脸,陈庆准备起身的时候,突然发现一道人影就站在身边,无声无息。</P>
他瞬间吓了一跳,伸手摸向腰后。</P>
然而左摸右摸,后腰处空空荡荡。</P>
火枪在进宫的时候就被寄放于守卫处,根本没带进来。</P>
我命休矣!</P>
“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P>
“可是在此等候陈某?”</P>
陈庆壮着胆子缓缓起身。</P>
“嬴姓赵氏,名婴。”</P>
子婴神态倨傲,报上名字。</P>
“哦,原来是皇室宗亲……名婴?”</P>
“你是子婴?”</P>
陈庆猛地转过头,神情激动地打量着他。</P>
“陈府令,你为何这样看着我?”</P>
子婴皱起眉头。</P>
他们一家在皇室的地位十分尴尬。</P>
除了实在逃不过的祭祀等活动,很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P>
两人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腊祭时互相远远地看过对方一眼。</P>
陈庆虽然是外戚,在朝中却是炙手可热,根本不会注意到他这样微不足道的宗室。</P>
“真是子婴殿下?”</P>
“幸会,幸会。”</P>
陈庆匆忙在衣袍上擦了擦手,作揖行礼。</P>
子婴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迟疑了下,同样还礼。</P>
“早就听闻子婴殿下素有贤才,胆识过人。”</P>
“想不到今日有缘遇上……”</P>
陈庆的话没说完,子婴就吓得脸色煞白,回过头去惊惶地张望。</P>
“陈府令,我与你无冤无仇,尔为何心肠如此歹毒?”</P>
子婴霎时间熄了寻仇的心思。</P>
陈庆想弄死他实在太简单了。</P>
就刚才那几句话传到始皇帝耳中,必有灾祸。</P>
“子婴殿下勿虑。”</P>
“庆非是挑拨是非之辈,乃真心赞颂。”</P>
“罢了。”</P>
“我如何纷说,你大概也信不过我。”</P>
“子婴殿下若是异日遇到什么难处,可遣人来寻陈某。”</P>
“能帮得上的地方,在下必不推辞。”</P>
陈庆向对方行了一礼,善意地笑笑后,转身欲走。</P>
子婴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觉告诉他,对方不像坏人。</P>
“陈府令留步。”</P>
他犹犹豫豫地问:“你我……有过什么交情?”</P>
陈庆回过身来,目光玩味地摇了摇头。</P>
“那……”</P>
子婴实在想不明白,陈庆的举止为何如此古怪。</P>
“我陈庆与人交往,从不看他家世贵贱,权势高低。”</P>
“子婴殿下乃正人君子,庆深感佩服。”</P>
在秦朝最后的余晖中,子婴的表现可圈可点。</P>
先是设计拿下赵高,将其车裂于市,献祭于皇陵。</P>
最后乱军攻打咸阳,在无力回天的状况下,子婴奉天子玺符,出城投降,以求保全城中百姓。</P>
如此悲情的人物,陈庆自然敬重有加。</P>
子婴犹疑片刻,板起脸问道:“既然如此,陈府令为何刁难家母?”</P>
???</P>
陈庆怔了下,才想明白他口中的‘家母’是谁。</P>
糟了!</P>
他立时大窘。</P>
竟然是丽姝夫人!</P>
子婴眉头微蹙:“陈府令为何避而不答?”</P>
“呃……”</P>
“令堂凛如霜雪,高不可攀。”</P>
“庆自惭形秽,不敢近前。”</P>
“想来是令堂有所误解。”</P>
陈庆绞尽脑汁,才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难处。</P>
这都叫什么事啊!</P>
丽姝夫人竟然是子婴的母上!</P>
“哦。”</P>
子婴自家人知自家事,立时涨红了脸,羞愧难当。</P>
定是母上故技重施,没想到陈庆是位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非但未加理睬,还厉声训斥。</P>
陈庆也尴尬万分,作揖道:“庆还有未尽之事,先行告退。”</P>
子婴心中充满歉意:“陈府令慢走。”</P>
“改日若得闲暇,子婴定登门造访。”</P>
闹了这么大的误会,他还冲对方恶言相向,不登门致歉实在过意不去。</P>
“庆不胜荣幸。”</P>
“静候殿下佳音。”</P>
陈庆微笑着回了一句,脑子里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回令堂不会再如今日一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