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淑丽走近那个佝偻的身子,果然是他,太叔。
太叔是一个老上访户,据说是他年轻的时候当民办教师,因为教学质量好,被安排到村里初中带毕业班,连续三年,他带的班级考上了几十个小中专生,八十年代初,能考上小中专,不亚于现在考上了985、211,太叔在附近名声鹊起,县里准备破格把他转为公办教师。
各种表格都填好了,镇里派出所忽然找到他,说是有人告他和初三的女学生有不正当关系。
当时那学生不满十四岁,太叔被关了起来。
一关就是三个月,三个月以后,派出所没有给出具体的处理措施。学校将他开除了,转公办教师的事更是甭想。
太叔就去往县里要说法,县里进行了复查,最后的结果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按照法律规定,关上几个月也不错、
太叔就一级一级的往上反映,后来就到了京城。
那时候王彩妮也在疯狂的上访,两人就认识了。
太叔是读过书教过书的人,和其他缠访闹访的人不一样,太叔文质彬彬,说话慢条斯理。来往几个部门递材料。王彩妮背着梁淑丽上访,不断受到其他上访人员和流浪人员的欺负,每到这个时候,太叔会站出来保护母女,有时候买来好吃的给梁淑丽。
在童年的记忆里,太叔是为数不多的温暖的记忆。
至于母亲和太叔有没有哪方面的关系,梁淑丽不清楚,或许有吧,一个女人陌生环境里生存能力强一些,大概有性别上的优势。
多年不见,太叔苍老了许多,原来身上残存的知识分子的儒雅荡然无存。
“太叔!”
梁淑丽叫了一声。
太叔停下脚步,看了梁淑丽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梁淑丽穿着时髦的衣衫,肤白貌美。谁能把她和当年那个丑小鸭联系起来呢?
“太叔!”梁淑丽又叫了一声。
太叔站定,狐疑的望着梁淑丽。
“太叔,我是梁淑丽啊,我妈是王彩妮。’
太叔终于认出来梁淑丽。
“你,你是淑丽啊,你妈呢?早就没有见过你妈了。”-
“我妈没有来。叔,你吃饭了没有?”
“吃,吃过了。”
“一看你就没有吃晚饭,走,前面有大排档,我请你吃饭。”
“不吃饭了。和你说会儿话。早就没有见面你们母女了,挺想你们的。”
来到大排档,在一个角落里坐下,要了两个小菜一瓶酒。
把酒倒上,给太叔端过去:“叔,其实我们也挺想你的,敬你一杯酒,感谢你那些年对我的照顾。”
太叔一直盯着梁淑丽。
“叔,喝酒。”
“哦,好!”
两杯酒下肚,太叔说:“你妈的身子不好了?”
“好,还得很。”
“咋不来了呢?”
“镇里干部去了多次,不让我妈在上访了,镇里干部也不容易,她年龄大了,以后腿脚不便,在老家敬老院里。叔,你还在跑啊?”
“唉,跑啥跑,上访不过是一个由头,你妈有你这么一个好的女儿,我两个儿子不孝顺,我给他们丢脸了,回去对我爱理不理,村里邻居笑话,和我一起的民办教师多数都转正了,有的当了校长,有的出了教育,局长书记的都有,而今他们多数都退休了,拿着几千块钱的退休金,子女都很出息,他们颐养天年,我回去干啥?没有经济来源,走到哪里被人指指点点,回去不舒服,不如在这里呆着,有一帮能说到一起话的老访友。”